第二十二章 有缘则聚,无缘则散 下

“你打算什么时候说实话?”神音蹙眉,她等了许久,忍不住问。

“想让我说什么?”太一撑开折扇,笑容慵懒。

神音翘起嘴角,她忽然想起当年伏羲给她讲的故事,回忆的说道:

“某位道君在成人礼上,他师父赏赐他三百仙子服侍,都被他拒绝了,那位道君曾对他师父说。

女人对爱情的态度无非两种,一种找父亲,一种找儿子。

反正是找不到真正的朋友,男性。

找父亲型女人可塑性很大,她们是服从男人权威。

她们愿意在这种令人不自由,却具有安全感关系中自得其乐,愿意让男人来塑造自己,成为他们侍女和妻子。

她是崇拜男人才可以爱上男人。

假如这种崇拜消失了,她就不再爱他。

与这种女人相处,丈夫永远处于支配地位,保持一种让女人琢磨不透,却又因为这种神秘权威赋予安全感,而依赖自己。

找儿子型女人,更加渴望随心所欲的支配男人,做一家之主。一手包办男人一切,把他变成百无一用的废物。

她通常精明能干,里里外外一把手,从男人服饰颜色到发簪鞋履上图案,从家产纷争到同僚聚会都要插手。她只有在这种劳碌中才有一种成就感,把丈夫和儿子都变成乖宝宝,把自己变成老母鸡。

她的野心,塑造男人。

不过,结果通常不怎么好。丈夫和儿子都烦她,却也离不了她,这就更加憎恨她。

她最后,经常孤独一人,截然一身。

水镜中凡间看到经验告诉他,女人与仙子是相通。

所以,那位道君说……”

“我对于当一个仙子的老子或者儿子,都没有多大的兴趣。”太一坦诚说完,之后大笑起来,想不到他多年前戏言还被惦记。

“你对仙子没兴趣,却用火凤来讨好我这个神音仙子。只是觉得奇货可居,你必有所图。”神音肯定,这是她合理判断。

“颜渊说了一堆废话,有一样,被他猜对了。”太一嘴角悬起玩味的笑容,审视她半响。

“所以,我相信……我们还是,把条件谈清楚。”神音低喃片刻,她凝视他眼睛。

他迟疑一下,最终还是坦诚报出一句,加入品级的名讳:“少司命神音。”

“百般讨好,太一道君想从少司命神音身上,拿到什么东西?”神音扯出从容笑容。

“少司命神音,吾只想取回,原本属于吾的东西。”

太一话语淡漠,他一时有些不习惯‘吾’字,他万年都未曾用过帝尊之尊称。想他万年前,倒是用得十分频繁。

“三界命盘是属于少司命神音的东西,属于你的,又是什么?”她疑惑。

“混沌钟。”他抿了抿唇,缓缓说道。

“那是……属于东皇的东西……”她眼眸一怔,心中掀起狂澜。

“混沌钟,属于东皇太一。”他万分笃定,神色坦然。

“给我一个理由,相信你,就是东皇太一?”她凝视他良久,提出最后一个问题。

太一挑眉,他把那柄从不离手的折扇交到神音手中。

她有些不解,端看折扇良久,那柄折扇碧玉锻造甚是普通,对着阳光照射偶尔折射出几缕翠绿光芒。打开扇面,一幅青绿山水千里江山图,缓缓展入眼帘,设色没骨重彩,丘壑色泽艳丽,泼彩热烈酣畅。

却,皆是假象。

“当年神魔大战,天极星紫宫红莲业火烧了七天七夜……诸事尽毁,因果皆断,罪欲净化,万物不复存在。

‘牺牲’,不过是一场活祭。

人活祭猪、牛、羊,天道所要活祭,是神!

寝宫那里这盏灯,只是个虚无的念想。”太一神色苍凉,眼眸中展现回忆灰色暗淡。

那柄折扇似有感应,它散落一道绿光,幻化成一盏灯。

灯盏高一尊二尺,通体碧玉楼板有两个灯芯,燃成两点火苗,相互交织,火焰仿佛火信子相互缠绕,飘然上升。一念化万念,灯将灵气转化两仪,助修行。

“翠光两仪灯。”神音望着那柄折扇幻化出灯盏,一瞬间便唤出灯的名字。

她见过师父道德天尊太上老君那盏八景宫灯,自然知道灵灯长相。而翠光两仪灯、女娲宝莲灯、燃灯琉璃灯、太上老君八景宫灯,都乃天界圣物,每一盏都大有来头,翠光两仪灯乃东皇法宝之一。

神音很久以前就开始明白,没有什么位置会给她定好等她做上去,所有一切,都是原于自身争取。她在大荒之地百年,几乎等同于,变相边缘流放。

机会,从不等人,也不会,为谁而停留。

“如果我拒绝呢?”

神音挑衅,无论她师父道德天尊、伏羲、神乐、昊天明显都与东皇太一不是一路,她这么做等同叛变。

“这么快拒绝我?我反而更有信心说服你,你在害怕啊,小师妹。”

太一扶着下颚,少司命神音应该明白变相流放的意思,削权保命、行尸走肉,她的性格怎么会喜欢当傀儡,他是唯一有能力帮她摆脱傀儡身份,他自信微笑,接着说道:

“他们对你很好?

流放大荒、不闻不问、你是死是活,谁关心过?

你这么落魄,谁造成的?三界命盘都丢了,以为你还是少司命?你有的选?

我,是唯一可以帮你。

因为……我也很落魄,没得选。”

神音眼眸一怔,许久后她低喃:“大荒五百年,是我心甘情愿,与他们无关。”

“你心甘情愿做傀儡?想要将感情?

那你有没有为天下苍生黎明百姓,那些弱势群体着想过,无辜百姓可以依靠谁?所渴求是什么?

莫非,公平二字。

凡人命运,因缘于少司命失职而无法得到‘天道公平’对待。神尊东皇太一被封印法术,遗失混沌钟,少司命神音失去三界命盘被迫流放大荒。

少了你我,执行大道,管理三界投票权还剩下几个?

莫不是你师父三清、释迦摩尼、昊天、伏羲、女娲、神乐、孔圣人而已。

当年仙魔大战,玉帝昊天与妖皇帝俊,争夺万物之主。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生灵涂炭,一片荒芜。

却,没有对错,为何?

权利争斗,只有胜负,没有对错!

第一次见面时,我曾告诫过你,魏征的下场并不好过,但你仍然不甚在意,笑的潇洒。

少司命所秉承的信念,身在其位,担其责,谋其事。说得好听,那些东西,唯有手握实权,才可实现。

不然,就干脆痛快点,放弃你的信念,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甘心去做你的好女儿、好妹妹、好下属,受之以柄。

当个扯线木头娃娃,生生世世的傀儡!”

太一眯起眼眸,他话语咄咄逼人,尖刻犀利,针针见血,透入骨髓。

神音嘴唇微微颤动,她沉默半响。

她视线望向湖面,水面波光粼粼,表面如镜面般平静,底层暗潮汹涌,跳下去,随时会丧命。

她眼眶红了一圈,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都不敢落下来。

太一惊觉似乎把神音逼得太厉害,他扶额,微微叹气,安抚道:

“有个人遇到了神仙,神仙问他需要什么东西?他说他要金子。神仙用手指点了几块石头,石头变成金子。神仙叫他拿去,那人却不要了。神仙又问,你还要什么?

小师妹,那人怎么回答?”

“那人对神仙说,我要你的手指,点石成金的手指。”神音坦然说道。

人人都想要神仙的金手指,而金手指本不是那人的东西,渴望金手指的那个人是贪婪。而她却不敢取回三界命盘,少司命神音比贪婪更不如,她是胆怯自私。

她害怕,想逃避。

逃避很容易,她已经逃了五百年,还要再逃下去?又能逃到那里去?大荒之外,那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处?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站在潭边羡慕别人捕到了鱼,不如自己回去编织鱼网。

此一时,彼一时,机会来了。

时辰到了,该回去了。

“为什么是我?”

神音凝视他片刻,以他当初身份,就算现在落魄点,想与之合作的一大把,何必非选她?看她之前驾驭火凤的怒样,他也该知道,她胆小怕事,小心谨慎干不了大事。

“失去价值,就会被舍弃。

你比谁都清楚,这世上,被抛弃的痛苦。不断被他们放弃,仍活得如此没心没肺。

只有两种可能,要不你很乐观无论怎么伤害都依旧故我,要不你从开始就从未相信过。

以此。

我问过你‘真实与否,不在乎它是否存在,取决于你是否相信。’你的回答,‘世间本就没有所谓的真实,值得信任。’那时我就明白,你是最好的人选。”

太一唇边泛起一丝微笑,那笑容甚是优雅,他好似在说‘我也不信,世间有所谓的真实,值得信任。’

“东皇太一,我助你,找到混沌钟。”

神音思索片刻,抬眸凝视他一会,她伸手,眼神出现一缕莫名期待。

“少司命神音,我帮你,取回三界命盘。”

太一微笑,望一眼她过于清澈眼睛,那后半句话掩盖在沉默微笑里,他握住她的手。

他曾说过女人不是想要依靠男人,就是渴望塑造男人,那些女人目的明确,她们在寻找伴侣丈夫。她们把爱情当作事业来经营,失去丈夫,等于失业,所以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捧住饭碗。

神音不是,她比起‘女人’还相差很远,她还是个孩子。

孩子在寻找‘玩伴’。

她一直满怀期待张开双手等着有人来拥抱她,被抛弃放逐后,她会生气、她会难过、她会怨恨,她却不会放弃。

孩子眼神清澈,脾气剧烈,生气完就忘了,遇到伤心事卖力哭,转眼只要给她讲个笑话,脸上又绽放出笑容。小孩子的感情最纯洁,不会记仇,也不懂放弃绝望是何种感觉。

她仍然满怀期待,张开手臂,等着下一个来陪伴她玩耍的人,来拥抱她。

她所相信,一定会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她等了这么久,现在拥抱她那个,恰好是他,东皇太一。

而他是个不知道已经活了多久的成年人,他可以很理智的告诉自己,她只是期盼一个玩伴,这人是不是他,无关紧要,不是他,也会有另一个出现。

他先遇到,只是巧合,成为她的玩伴,不过她有价值,需为他所用的那份心机罢了。

互利互惠,合作的关系未尝不好。

交易。

政治是一场又一场国家与国家间的交易,权利只是他们交换一种方式。

商人买卖,以物换物、以钱换物,交换,我有你没有却想要的东西。

世间所有一切都可以折算价值,有价值的,就会有价格,就需要交易。包括百姓与*之间,百姓给予*信任与服从,*管理百姓,若*无法满足绝大多数百姓的需要,百姓有权利推翻*。

彼此双方的交换,前提必须摸清楚,他有什么?她失去了什么?她想要什么?他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世间所有一切,都是一场协议后的交易,等价交换。

神音召唤三界命盘变成少司命,在三界命盘辅佐之下,太一顺应天道重登东皇宝座。

交易,等价交换,显然更适合他们。

世间有些人,注定缺少一见钟情的天赋,无论时光如何流转,经历前生今世洗礼。

“那日,我吻你时,为何不闭眼睛?”

她曾听凡间所言,女子在感情上最大的聪明,要知道收放自如,若真是如此,她该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来,神音忽然问太一。

“闭了,怎么看清影射在你瞳孔里,我帅气的身影?”

太一眼眉一挑,心里微微松一口气,他随口找个不伦不类的借*了这么多年,他深知,骗什么都行,千万别骗女人感情,他把那声叹息明显表现在语气上。

“自恋。”她眼睛一眨,似有感觉,好笑摇头。那是在告诉她,比起她,他爱自己多得多。

“承让。”他展开折扇,若有如无扇了两下。

“况且……那个吻,不是为了灌毒?”他瞥了她一眼,轻笑。比起他,她也更在意自己的命。

“鹤顶红,可惜没能毒死你。”她摇头,遗憾。

他们就是如此,经常说些口不对心谎话。

而剥离彼此虚伪表象,能否看透,掩藏在你我眼中,疏离、冷漠、淡然。

进而。

去发现一些真实存在的东西,或许会很,残酷、冰冷、现实。

“千千万万年时间岁月里,宛如大浪淘沙。

你说,云端之上,还会有什么?”

她仰望高处,目之所及,无边无际,空虚寂寥,从始至终永恒寂静。

“云端之上。

有你,有我,有为之奋斗的理想,完美世界。”

他眯起眼眸,唇边自信笑容更加深刻,那笑容,从未消失过。

“我们眼前,又有什么?”

她平静凝视前方,想到万般阻碍,手指有一丝颤抖。

“眼前,无一物。

不向任何事物妥协,按照自身所秉承意志,活下去。

如有阻碍,佛挡杀佛,神挡杀神。”他执起她的手,眼中浮现一缕从容不迫的微笑。

他与她,注定站在千万神之上。

受景仰、被憎恨恐惧,或者,被崇拜瞻仰。

无论怎样。

信仰他们、摧毁他们,都无法奢望,能够,理解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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