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婶的话匣子一打开,貌似一会半会合不上了。

林雨生后面的饭吃得味同嚼蜡,没有半点滋味。姗姗这个傻妹妹就知道瞅着他笑,什么感觉都没有。他并没有嫌弃这个妹妹,正相反,这个妹妹乖巧可爱,他很喜欢。可这种喜欢也只是兄妹之情,并非男女之爱。

林雨生对于情感上的东西也是似懂非懂,只是父亲给自己定的娃娃亲,他是一定要重视的,这是他这个养父死前最大的愿望了。

若是自己对此事置之不理,先不说李婶对自己是什么态度,单是村里人的舌头就能压死人了。真到那时,形容他的不单是白眼狼这么简单了,什么忘恩负义之类的评价也是它了。

“李婶,村里人都说我是大鱼生的,可是真的?我曾经问过父亲,他支支吾吾言语不详,您是看着我长起来的,应该了解我的身世吧?”林雨生找了个话题打断了李婶。

李婶听了林雨生的问题,有意往前探了探身子,压低声音说道:

“不要怪你爹,他是怕你知道自己的身世会接受不了。你知道村里人都怎么议论你吗?说你是妖精的后代,不祥的人,会给村里人带来厄运。刚才出殡的时候,还有人嚼舌头根子,说什么:你看,这个小生子就是个小妖精吧,将自己的养父都克死了。因为这个,我还跟她干了一仗,什么屁话!我跟你家邻居做了十多年了,你是什么孩子我会不知道?什么妖精不妖精的,我没见过,即便有也不是你这样的。”

“娘,妖精是什么样的?”这时妖精的话题引起了姗姗的好奇。

“嗯?那怎么也是青面獠牙,浑身是毛,吃人不吐骨头吧。”李婶胡乱编道。

“别人都是从娘肚子里生的,只有我是从鱼肚子里抱出来的,我应该也是妖精吧。”林雨生淡淡的自言自语道。

“别听外人瞎说啊,当时啊我肚子里怀着姗姗呢,就没去码头凑热闹。具体情形也是后来你爹说给我的。你爹出去打渔,怎么运气那么好,打上来一条好大的鱼,吊起来有你家房子这么高!你爹后来也说,恐怕是那条鱼已经受伤了,才让他捡了个大便宜。”李婶连说带比划的说起来。

姗姗弱弱的问道:“那怎么知道大鱼受伤了呢?”

李婶白了姗姗一眼:“那还不好看,你大叔逮住它的时候,就发现它肚子上有一个巨大的伤口,好像是被谁咬过一样,这条大鱼已经游不动了,你大叔一网下去就逮住了,太沉了,拖不上来,就固定在船后拉回来的,一回来,它就死掉了。”

姗姗也不吃饭了,两只小胳膊往桌上一搭,托着小脑袋,好奇的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全村人都知道了,都跑到码头这里来看热闹!”李婶继续道,“咱们村最有钱的你们知道吧,就是村东头的那个开酒坊的李大脑袋,他相中这条大鱼了,说正好给他老娘过六十大寿,请全村都过去坐席。给了你大叔六个银疙瘩,其实不值那么多钱,有钱就是爱显摆。当年,你妈还是姑娘的时候,他来你姥姥家提亲,我都没瞧上他,后来他娶的那个也是又矮又丑,跟你妈比差老远了。嗨,又扯远了。你大叔看到这么多钱可是高兴坏了,当时就要把鱼给宰了。这一刀下去,可不得了了,鱼肚子里叽里咕噜就滚出一个大圆球来,有磨盘那么大个,煞白煞白的,还软乎乎的。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咱村那么多打渔的,也从来没见过鱼肚子里有这么个玩意。吓得大家伙一个劲的往后躲,有胆大的就在旁边嚷嚷:豁开看看里面有啥东西!你大叔可毛了,哆哆嗦嗦的不敢动刀”

姗姗疑惑道:“娘,你不是没去码头吗,怎么跟看见了似的。”

姗姗这一问倒把李婶问愣了,“这不都是你大叔跟我说的吗,他说的细我就知道的细呗。”

林雨生幽幽地说道:“我爹还真是啰嗦啊。”

李婶仿佛被两个毛蛋孩子看破心事一般,顿时脸上一阵发烧,气急败坏道:“嗨,你们两个小崽子,翅膀长硬了是不是,知道奚落老娘了。还听不听了?”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拖着长音:“听——”

李婶剜了二人一眼,继续说道:“那个李大脑袋也是个愣货,说:我来!说完就从你大叔手里接过刀子,愣往大球上捅了一刀,就看见那个球啊,跟泄了气似的,一会就瘪下去了。李大脑袋继续割开一个大口子一看,可了不得了。”

林雨生追问道:“咋的了?”

李婶扁扁嘴巴,脑袋一歪,又朝林雨生眨眨眼睛:

“就看见你了呗,在里面光着屁股躺着,浑身粉嘟嘟的,跟睡着了一样。大家伙都傻了,八辈子也没听说过这种新鲜事啊。李大脑袋就说:谁把孩子抱出来,我出十文钱!没人敢出来,还都往后退。三十文!李大脑袋又开始加价,还是没人。五十文!终于,王瘸子家的站出来了,她想挣这个钱。这个老娘们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仗着自己有膀子气力,就敢出这个头。就看见她蹑手蹑脚的走上去,先是探了探林雨生的鼻息,发现还有气,众人纷纷往前挤啊,想看个究竟,还是让李大脑袋给凶回去了。王瘸子家的试着把孩子抱起来,可没成想刚一抱起孩子,孩子就开始哭,哭的是惊天动地啊,跟打雷似的。吓得王瘸子家的扔下孩子就连滚带爬的跑到人后躲起来了,哈哈哈,现在想想都觉得太解气了就她那怂样还配编排老娘,我呸!一个杀猪的,浑身的猪骚气,瞧你能个的,显你怎么滴”

林雨生冲李婶指指自己道:“李婶,说我,说我的事。”

李婶终于平静下来,抬手整理一下因为震怒凌乱的头发,继续道:“还不是你爹,站出来说:李大掌柜,还是我来吧,我跟这孩子有缘。你说也真是奇了,你爹抱你你就不哭,还咯咯的笑,你说不是有缘是什么。你爹这一走,有你给他披麻戴孝送一程,他一个老光棍地下有灵也该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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