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从绘卷乾坤中释放出来的王放激动不已。他知道眼前这位不再是妖怪山魈,而真正是那西游记中的大圣。

见悟空拜来,王放立即稽首回礼说道:“画师王放拜见悟空。”

这一拜,画师王放与画灵悟空缔结相守之约。

悟空拜王放是谢塑生之恩。那绘卷乾坤内的山水文章,具是王放所绘所写。画灵又可以出绘卷乾坤,看这真实世界,也都是画师所赐。

因此这一拜之重,让一向洒脱毫无拘束的悟空,就如第一次拜师一般毕恭毕敬。

王放拜的是自己一生的守护,不管以后自己有再多的守护画灵,第一画灵悟空都将是站着自己身边最近的一个。

拜完起身,两人又相视大笑,此间意义不能用言语表达,尽在这一笑之中。

而就在这个时候,身边传来重物落地声,接着一方砚台滚到王放的脚下,砚台边洒落的全都是鲜红色的血。

王放看到血后大惊失色,立即向身边看去,就见到姜小芝已经倒卧的地上不省人事。她的面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展开手心中的刀痕触目惊心。

眼前所见,仿佛一把匕首刺中王放的胸口。

他知道了自己最后施展画卷乾坤用的墨,就是姜小芝的血。他仿佛看到了那满墙的血字,也仿佛看到姜小芝用她最后的力量站在自己身边,忍着疼和虚弱用自己的血把砚台注满。

“笔”!“笔”!“笔”!

自己要的哪里是笔,是剜心的刀啊!

“让他先吃我。你……你一定要逃出去……你那么聪明,一定能想到办法逃出去的。”姜小芝的话又响在耳边。

再听来,王放的心中只有欲死的悲伤,再也没有死里逃生的喜悦。

她……她怎么傻呀……

王放上前把姜小芝抱起,探探鼻息,气若游丝。王放求助的看向悟空,求道:“救人。”

悟空将手搭在姜小芝的脉上,说道:“俺老孙拜师学艺时,学过一点岐黄之术,但只通皮毛。这丫头身子虚弱,又损耗了那么多精血,已经是难以回天。

不过若有百年人参续命,或许还能坚持一段时间。再用药和药膳加以滋补,大概还能救过来。”

王放知道孙悟空本事通天,但治病救人不能凭一口仙气就能吹活。况且姜小芝是失血过多,缺的不仅是药,还有营养。这里什么都没有,继续耽误只会延误救人的时间。

既然悟空说人参能够续命,那就找人参。

山下的村子里就有采药匠,似乎炫耀过自己挖到过百年人参,王放对悟空说道:“快带我和小芝去山下村子,那里应该能找到人参。”

悟空知道救人要紧,他抱起姜小芝,又背起王放,一步十多米从破庙内窜出,再向山下跑去。

虽然悟空会筋斗云,一个筋斗就能飞十万八千里,但悟空的云太急,姜小芝的身体经受不了那种颠簸。

好在身为猴属,悟空的腿脚也非常利索,踩着树枝上翻腾跳越比在平地上跑还快几分。用不多长时间,悟空就带着王放和姜小芝冲进了村子。

由于闹妖怪,到了晚上,村子里家家户户房门紧闭,连灯都不敢点,内内外外死一般的静。

进了村子,王放对着一家门户一指,悟空就窜到一户人家的院子里:“王师,到了。”

满心都是妹妹的王放从悟空的背上跳下来,上前一脚就将房门踹开。

里面黑呼呼看不见东西,但踹门的声音引出内室的一声惊呼,接着就有隐约的哭声传出来。估计采药匠一家以为妖怪杀上门,正为自己的性命担忧。

“悟空,火。”

悟空伸出一只手,熊熊烈火就从他的手心中蒸腾起来,把不大的堂屋照的透亮。

王放高喊道:“顾四郎,我是王放,你给我出来,否则我就要在你家放火,把你烧死在屋里!”

“来了,来了。”听到来的人是王放,又听到王放要放火烧房子,采药匠顾四郎以为王放从太史庙里逃了出来。童男童女跑了,妖怪是会屠村的。于是顾四郎来不及穿戴整齐,抄起一把药铲从内室冲了出来,并大骂道:“王放,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可是从内室冲出来的顾四郎抬头就看到了一身金甲的悟空,那猴头毛手的样子,手里还烧着一团火,火光恍惚中的不就是在村里杀人的妖怪吗?

药铲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小腿肚子一软,人也跪了下去,面色惊恐道:“妖……”

见到顾四郎,着急救姜小芝的王放一脚就把他踢倒。捡起地上的药铲,抵着他的喉咙恶狠狠的说道:“你这里有没有百年人参,快点拿出来。”

见到妖怪没动,反而是王放冲上来动手,不知发生什么的顾四郎就壮着胆子说道:“王……王放,你……你与妖怪勾结……想干什么?”

姜小芝不知生死,王放心急如焚,哪里会和顾四郎废话。他一脚踩在顾四郎的身上,威胁道:“顾四郎,你听着……我王放回来就是为了报仇。今天晚上,这个村子里面的人一个也别想活。

你若想保你和你妻儿的性命,就拿出百年以上的人参。否则……你们就跟着村里的人一块死。”

说完,见到顾四郎目光闪烁,王放知道他不舍得百年人参,心存侥幸。就一铲把顾四郎的一只耳朵砍了下来,又喊道:“悟空!”

悟空把姜小芝放在桌子上,回道:“王师,让俺老孙做什么?”

王放看看几乎没有生气的姜小芝,心中又是一痛,临时改口说道:“把村子里的人都赶出来,房子全部烧了。”

今时的王放对村子没有任何感情,昨日的王放对村子只有仇恨。姜小芝以死相救,王放的心头全部都是啼血的画壁和剜心的疼痛,一腔全部都是恶念,哪里还管什么是非,与无辜不无辜。

这心头之火,只有杀掉造成这一切的人才能平息。

可是姜小芝终究是这村子里面的人。她心地善良,若是知道自己把村子屠了,定会非常伤心。

因此王放才临时转了念头,让悟空只放火不杀人。

“好!”

悟空答应一声,化作一道金光离去。在空中,摇身变出百十个分身落在地上。

这些猴子踹开房门,把里面的人全部驱赶出来。悟空飞在天上,对着空房子吹出一道火龙,再挥起金箍棒把房基全部砸倒。

短短时间,整个村子就燃烧在一片火海中。

王放踩着顾四郎,面目狰狞的说道:“小芝心善……顾四郎,我既然能看着小芝的面子饶了全村老少的性命。也能因为小芝,把你们全部杀了。她要是有事,你们全部都死!说……你到底有没有百年人参!”

当冲天的大火从门外照射进来的时候,顾四郎看清了躺在桌子上不动的就是姜小芝。听着村民绝望的呼喊声,还有耳朵被砍的疼痛,让他终于认清王放是真的会杀掉村里所有人报仇。

顾四郎忍着疼哀求道:“我,我有百年人参,你不要杀我。不要伤害我的妻儿……我这就给你拿来。”

听到顾四郎真的有百年人参,王放立即抬起踩在他身上的脚,说道:“快去拿!”

顾四郎连滚带爬跑回内室,很快就拿出一个铁匣子,铁匣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人参。

王放夺过人参跑到姜小芝的身侧,看着小芝紧闭的嘴已经发紫,却不知道怎么把人参喂下。

为活命的顾四郎拿来了药杵和药臼,说道:“把人参捣碎,挤出汁滴入小芝的口中,这是最快的法子。”

此时的姜小芝已经没了气息。王放赶紧把人参放进药臼,用药杵猛捣一阵,再取出用尽全力挤,让挤出的汁液滴在姜小芝的嘴唇上。

人参汁液顺着嘴角渗入口,王放把挤不出汁的人参放回药臼又捣一阵,再拿出来继续挤。反反复复,直到人参变成一团碎渣,姜小芝才算又有了一点气息。

但还是随时会断的样子。

顾四郎知道姜小芝死就是自己一家死,他又拿出家里所有的积蓄放在王放的面前,说道:“百年人参只能续命,想要真正的救小芝,还需要带她去泽郡求医。三闻医馆的赵绾大夫是当世名医,她应该是能救小芝的。

这些银子你拿去用,后院还有一匹马和马车,都给你了。

你快点带着小芝去泽郡求医吧!也请您守诺,放……放我一家……”

外面火光冲天,全村的人都逃离到村外。

顾四郎不知道本来应该被吃掉的王放,怎么能让妖怪这么听话。但这都已经不重要了,此时的顾四郎只想让王放带着妖怪离开这里,并饶过自己和家人的性命。

百年人参终于把濒死的姜小芝又拉了回来,也让王放堵在心口的大石松动了几分。

他抱起面色略有好转的姜小芝向门外走去,临出门时对一脸血的顾四郎说道:“你本该死。但我既然说饶你就不杀你,只是以后你再想害人家儿女的时候,多想想自己的孩子。”

说完之后,王放就走出了顾家大堂去了后院。

顾家后院有马和马车,王放把姜小芝放在马车里,悟空也从天上落了下来。

此时除了顾家院子,整个村子都烧了起来。

悟空收起金箍棒塞入耳中,看看马车上的姜小芝说道:“这一口气总算的拉了回来。现在最紧要的是赶紧喂些流食和水,先补一些气血,才能继续用药固精。”

悟空说自己只通岐黄之术的皮毛,那是指自己在斜月三星洞没学多少医术,但跟在须菩提祖师身边,仅仅靠耳濡目染,他的医术用来医人是绝对没问题的。

王放虽然不懂医术,但知道这个时候的姜小芝必须增加营养,身体缺血也要有能造血的东西才行。现在要尽快让姜小芝吃点食物,并不是急着赶往泽郡找药。

“劳烦悟空在这里照看小芝,我去找锅灶、粮食,去泽郡的路上好煮粥喂小芝喝。”

王放留下悟空照看姜小芝,他重新绕到前院的时候,正看到顾四郎带着家眷背着细软准备逃命。

顾四郎见王放去而复返,以为他反悔要杀自己一家,立即噗通跪在地上,大呼饶命。

而王放对顾四郎看也不看,直接就冲进顾家的灶房。

背起一口锅,提着一袋米,拿着碗和勺子,王放冲出灶房又奔后院而去。顾四郎见王放不理自己,赶紧爬起来带着一家逃出门外。

此时的村子已经被大伙吞噬,灼热的气浪席卷,浓烟弥漫。一些家畜哀叫着奔跑,却看不见一个人影,只有村外响起一片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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