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芯是不可能听到李藿心中如何悸恐的,她劝过万杵之后,就跟她的“文臣近宦”们说:“我元月二十就先去广固一趟,四月回。这期间如果有什么事青山你拿不了主意的,就问阿兄吧。”

青山应道:“是。”

李藿眼神游移,心想:对,我就是陛下外巡时的监国……

萦芯可不知道她啥时候把爱脑补的坏习惯传染给李藿了,她看着李藿神思不属,问道:“阿兄可是有什么想问的?”

“没有……”李藿已经明悟,知道太多对他真的没有好处。倘时可重来,在安乡移完神位之后,他会在祖宅老老实实的住上十天,给小娘留够充足的时间布置好杏核村的事情,然后在他之前回家,把一切痕迹抹平。

可叹时无重至,华不再阳啊……

在李藿的臆想下,小娘的“朝会”结束了。

一郎驾车送万杵回家,小娘跟阿月回原来的屋子去说私房话,青山留下帮李藿看剩下的投文。

李藿的注意力慢慢的被拉进投文的字句中,放下了适才许多不着边际的揣测。

有青山加入选文,两人又花了五天选出十六个人。

上善若水这一文题,所求文意太过直白,大家其实都知道如何切题。如此,有大量文不对题的马屁文产生其实也很奇怪。

不过这不是萦芯他们需要纠结的事情,华仰自己选出来的前九,他自己去研判几人是否合他的意就行。

十八郎还在齐唯家被绊着,一郎就又让毕九在街上给他找了四五个浪荡儿。

“你家也是奇了怪了,怎么这么喜欢收孩子?”毕九如今总偷偷去李家洗澡,干净了不少,再有一郎会给他一些经费,吃的饱饭多,如今看着也多了点汉子的形貌。

“你也是奇了怪了,怎么总爱问我不可能告诉你的事情?”一郎如今高他半头,斜眼看着他怼道。

“行行行,李小娘子神女托生,爱行善,喜积德……”毕九说着,见一郎神情开始不善,才收了乱跑的舌头:“小娘子陪嫁里有没有你?你走了以后我找谁啊?”

“到时候自然有人管你。”其实一郎也不知道,他觉得以后他们跟着小娘子去广固就不会回费县了。所以费县这边还要不要跟这帮子地痞接触,还不一定呢。

毕九毕竟比一郎经历的多,他已经发现他们可能要“失业”了,赶紧踮脚拦住一郎肩膀,“我说,你们可别走了就把我们都扔了啊,要不你们带兄弟几个去广固啊。我可听说了,广固都是高门大户,小娘子一入侯门,给人作儿媳妇,可不比在自家能说的算。

带我们几个去,给小娘子打打外围啊!”

一郎一拨楞他不老实的胳膊,嗤笑道:“你们在费县土生土长还能有点用,广固人生地不熟的,能有干什么。”

“哼哼,这老弟你就不懂了吧。蛇虫鼠蚁,各有其道。哥几个既然敢跟着去,自然有站得住的本事!”毕九叫一郎推了个踉跄,随弯就弯的靠在墙上。

一郎颇是不喜毕九嘚嘚瑟瑟的无赖样,不过他想有了毕九几个,最起码能让他们更快知道广固下层的情况。

于是一郎一边抻着被毕九压轴的肩袖,一边问:“你跟你的几个兄弟都说好了?”

“一共七个跟我去,留下九个在费县给你们跑事儿。两头不耽误。”月光映着毕九眼白斜斜的一个翻转。一郎不喜欢毕九的邋遢,毕九也顶看不上他一个门子非得摆郎君的谱。

“行吧,后个晚上你来,我给你准信儿。”一郎说完,毕九便已熟练的滑出李家角门的缝隙,融入漆黑的夜色中。

上莲道的巷子里清风吹过,全无一丝响动传回。

转天,萦芯陪着嫂嫂处理完今天的家事,点了刚接手的司喜几句。

很快就是年底,李家如今不能像往年那样低调,大宴小宴都得跟别的世家一样,操办起来。

“今年宴多,嫂嫂,咱家要不要买几个女伎啊?”萦芯随口一问,正戳华静这几日已经要扔下的心思。

华静抿抿嘴,然后才道:“也是该买了,总不能一直跟隔壁借……”

这么明显的言不由衷,萦芯哪能看不出来,她笑道:“嫂嫂别多心,就是宴时伴舞奏乐用,阿兄是不会移情别恋的。”

华静知道,小姑子不是那种给亲哥哥内宅送人的那种不着调的人,所以并未多想。她也是觉得自家的确应该有自己的女伎,不然再过一两年,大家就该传言李藿“夫纲不振”、华静“妒不容人”了。

“我不是多心,只是想没几天就要开宴,现买的调教的日子太短,怕她们怠慢了宾客。”华静道。

“那就再说吧。”萦芯也就是想起一出是一出,不可行就算了。

“要不……”华静却真的上了心,她沉吟着:“要不咱们问问孔大嫂嫂,直接从她家买几个吧。咱家总跟她家借,她们来过咱家许多次了,也更好调教。”

而且华静从未听夫君提过孔家伎子如何,怕是不入眼的,买了也安全。

萦芯却坏笑道:“你这要是问孔宗子,他肯定是愿意卖了旧人换新人,只怕大嫂嫂要生气了。”

这是句玩笑,也是句提醒。女人的小心眼儿,你触动一次,以后关系就会有裂痕。华静需要一直住在孔谭氏的隔壁,还是不要跟她产生龃龉的好。

华静却戳了她一下,轻斥道:“女郎家家的,说什么怪话!”她知道小姑子的意思,不过她完全没在意。

既然想到了,午饭前,华静就着人去隔壁说要拜访,下午亲自去跟孔谭氏谈了。

华静与孔谭氏都是当家大妇,想头都是一样。

伎子而已,在他们眼里都不如养出感情的猫猫狗狗。李家买女伎是为了撑门面,孔谭氏换新女伎自然也是给孔氏撑门面。

不过是买下的玩意,生死都是她们一个念头。真正能让自家郎君昏头的那种,她们根本不会买,也拦不住郎君自己花钱买。

所以萦芯以为孔谭氏会生气的场景根本不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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