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这四个郡虽然略有波折,在军队到了三五日内,都集齐粮草让大军带走了。

可常山郡的郡守却犯了难。他今年年初才履职,前任走时常仓只剩了点底子,可叹他出身的世家微末,只带了几个同族做从属,没有经验,竟然只查了账簿没有实际验看存粮就做了交接!

常山郡郡守没赶上“赚钱”的黄金时期,因为新到此地,所有参与其中的臣属都瞒着常仓的事。直到夏粮税入库时他依例去看税粮入库的情况,才发现不妥。可常山郡郡治真定县县长拿了重金堵了他的嘴,且赌咒发誓有办法在一两年内抹平亏空,他这才不再提常仓之事。

可是,大军到来时,县里只能拿出够大军三四月的粮草,他们甚至无法像巨鹿郡那样,跟县里的大户借粮。因为常山郡离并州近,大户们夏收完,直接就把粮食卖给了要去并州的行商……

常山郡郡守等了两天,可真定县县长砸锅卖铁在县内买空存粮后仍有四成的缺口!郡内其他各县不如真定县县长舍得将吃下去的钱财吐出来,

知道他再也变不出粮食,郡守把他的封口费一退,直接给冀州使君上报,揭开了阖州都努力捂着的盖子!

倒是原本都压在魏郡一郡的赈济粮,又因陛下的圣旨都被其他几郡把该承担的部分担了回去,把涉县已故臧县长刮出来的民脂民膏给了来将一半儿,就齐活儿了!

他倒是被这月余的事端吓到了,居然把剩下的一半儿存回了涉县常仓的账上。

也不知臧县长在天之灵,看见涉县常仓账本记录与实际存粮有不差分毫的一天,会做如何感想……

而赵郡郡守看完来将递上的圣旨抄本的当晚,就畏罪自杀了……

头一次带了五千步骑的小都尉看着在官衙房梁上,被夏风吹拂着微微摇摆的郡守尸身,瞠目结舌的问中郎将给他配的一个援佐:“这……这是……这咋整啊?”

七支队伍里,就他是头一次单独带兵,所以中郎将给他的目标地并州太原郡所需的路程最短。可给他的行军时间也是最短的,四天内,他得到太原郡郡治啊!

这位援佐倒是个明白的,看着周围这群如丧考妣的地方官,不说一字,只拉着都尉回了军中。

不过两盏茶后,一队军中急递便带着他写的军报奔回了冀州大营。

赵郡郡治邯郸县县长终于反应过来,带着重金想去军中求他们三缄其口的时候已经晚了。虽然这支军队没建营门,可他却依旧被兵卒完全拦截在了军营之外……

七月三十,阿糖和德音已经准备好行囊,他们最终还是决定走陆路。

萦芯让一郎去找毕九,让他们仔细探查太子妃的嫁妆里,都有哪些产业,收益如何。

她对太子妃嫁妆什么的根本没什么想法,她只是想给毕九找点不好查的事儿做,尽量让他把注意力从自家移开,好趁机让阿糖他们更加安全且隐秘的离开。

如果因此毕九他们被太子抓了,正好借太子之力好好查查他们。如果是萦芯想多了,萦芯也有法子把他们救出来。

毕九依旧神通广大到无事宵禁,大半夜的钻了李府的大门。

他嬉皮笑脸的问一郎:“才听说小娘子拜了全中庶子做师父,给太子殿下做了师妹,这才几日啊,怎么就查上她师嫂的嫁妆了?”

一郎冷冷的道:“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又不是不给你钱,让你查什么就查什么去。”

“我说你最近这是怎么了?耶耶可没得罪过你,以前好歹还唠两句呢。你不跟我说明白,我要是查不对地方,浪费的可是你家小娘子的钱!”

月光下,毕九依旧是没骨头似的靠在门框上,只两眼雪亮,紧盯着一郎。

一郎把自己隐没在门后的阴影里,沉默两息才道:“小娘子可能是想靠帮太子妃殿下提高嫁妆铺子的收入,跟太子妃殿下拉上关系。”

这个理由是一郎自己的发挥。虽然小娘子和师父都没有跟他直说,但是师父点了他一句有关毕九的话:“倘广固的地痞都有毕九一半儿的能为,这都城怕是早就乱了套了。”

是啊,当初阿保不过是在市子里跟几个刚混熟的别家采买多打听几句,就能被太子殿下的手下抓住。毕九这帮外来的更应该是太子殿下那阵子主要应该追查的对象,为什么至今太子殿下也没发现他们?

一个才从费县来广固半年的外地地痞,为什么这么厉害?

一郎当然知道,小娘子和师父不跟他直说不是怕他背叛了小娘子,他们是怕自己没法在毕九面前掩饰对他的怀疑。

而毕九的确发现了他冷淡于以往的态度,立刻借故追问起来。

毕九闻言,笑到:“不愧是李小娘子哈,这法子也只她能想到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可是要查太子妃啊,可不一定多久能查到,也不一定能查到多少。”

“你查到一处,就来报一处,若是用上了,后面也不用查了。”

“行行行,我先去试试。”毕九便游鱼似的,滑出了李府大门。

他这一次,既没要求吃东西,也没要求住到天明再走,一郎疑心自己漏了馅儿,办差了小娘子的差事,又是辗转一夜无法入眠……

翌日清晨,阿保和一郎架着两辆牛车去顾氏别院给他们送些用度。

晚上回来时,一郎和别院一个跟阿保身形相同的男仆架着空空如也的两架牛车回了李府。

而车里的阿糖和德音一行,已经架着早两日送去顾氏别院的两架牛车,先往费县的方向走去。

他们将会在到费县之前,找一队往南晋去的行商队伍,混入其中。

两架牛车走出广固境时,日光直射而下,德音心疼儿子驾车晒着,便让另一个在涉县买来的男仆去替了他进车厢。

这男仆笑到:“这才出来不到一天,德音叔就要厚此薄彼了啊。”

这人叫安晔,有名有姓还能说出厚此薄彼四个字,证明这人还是有点学识的。只是他家中贫苦住在涉县城西,那摧枯拉朽的泥灾过后,贫苦的小家全冲没了,他阖家也就只活了他一人,为了给耶娘换口薄棺材自卖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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