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芯希望阿牧五个给她交五份“计划书”,但是他们给她交的是策论。

里面有些引经据典的地方,萦芯只能看懂三成,好在一些实际操作的地方还是能看得懂的,但是能一字写出意思的,大多都是书面语的简写。

没办法,书院虽然有萦芯的全力资助,可青山也没让他们以为趣÷阁墨纸砚什么的俯仰皆是,甚至怕他们在这方面比庶民之家出身的还奢靡,出了书院后会暴露了萦芯和书院的秘密,杏绽院教学时基本还都是还让他们用竹简书写。所以,养成了他们五个“惜字如金”的习惯。

这也导致了五个“毕业生”除了经常记随堂趣÷阁记的三娘,其他四人字迹至多算整齐。对外来看,符合一个为了给自家小小郎小小娘培养的书童的身份。

萦芯忍着咬文嚼字引发的头痛,看了小半个时辰,才大略的看明白他们策论里写的意思:

阿牧是想在那白石都快开采完的山顶建个新工匠村,从费县南地的阳山村里调几个漆匠过来做漆器卖给城中富人,重复阳山村的成功经验。

长庚竟然写让萦芯多留灾民青壮,担土肥山,种桃树。桃树最快也得三年才有收益,且加上桃胶收益也不高。从字里行间的意思,他是知道三国开战后,觉得自家应该多多留壮仆以备不时之需才这样计划的。

松谷的策论里也有长庚文中的未尽之意,不过他想的办法却是让灾民们在山庄种植紫苜蓿,以供军需;在人工湖沿岸修建深水田,明年四五月就能开始种植菰米。

阿善写的很保守,基本是复制南地开新村的步骤,想稳扎稳打,把灾民彻底化为自家的佃户。

三娘也是想在山庄里种柿子树,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做漆水。这个投资期也很长,柿树挂果最少得五年,柿子做成漆水最少半年。不过柿子树虫害少,需要的管理也不多,只有前期投入,除了时间成本,最终收益却要比长庚计划种桃子高很多。

阿甜知道小娘子看得辛苦,憋着笑,给她换了盏降火的菊花饮子。

喝了两口,萦芯对着在下面等了许久的五人道:“若论收益,当是长庚的最多。若论得收益最快,那就是松谷了。阿善的最稳妥,三娘的最详细。”

考虑了很多大吴眼下情形的长庚紧张的听着,以为自己的策论最得夫人褒奖,结果就听她转了话题:“之前让你们写如何安置灾民时,大吴还只是犯了蝗灾,如今因着战时将临,世情又产生了诸多变化。我看长庚和松谷交上来的策论都有针对眼下情形的意思。”

松谷只来得及点点头,长庚已是道:“夫人,长庚观史书所书诸多战争,都是日久年长且局势变换无常。我等被牵扯其中当积蓄实力,以自保为先!不然时局动荡之后,就只能成为鱼肉任人刀割了!”

萦芯撑着下巴,眼神放空,“你说的意思我很清楚。可是要怎么保持这个度呢?”

她明白长庚让她为了自保聚集青壮的意思,但是长庚却不明白她话中的“度”是什么意思。

松谷却很清楚,“所以松谷建议在人工湖岸开深水田,一则工程时长且大,一则可名正言顺的聚集青壮。待深水田开好,初期的局势已经明朗,这些青壮或聚或散也就有个章程了。”

他话中还是隐藏了一点意思,就是如果那时候东吴战况不好,广固其他世家也会聚青壮以自保家业。他们的行为也就不突兀了。

听完松谷的话,萦芯飘在虚无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了然一笑。

松谷修炼不够,略有些窘迫的坦白道:“这也是学夫人了费县南地开渠故智的皮毛。”

当初萦芯想在自家南地训练一些武力,就是以开渠的名义,那些民壮到底还只是民壮,可萦芯顺便把那千余顷地彻底开发了,如今南地农奴加佃户,也有个小五千人了。

松谷说只学到皮毛还真不算谦逊,毕竟的计划说白了只在今年剩下这几个月有效,并没有长久执行的可能。

听着两人对话,长庚颓然堆坐。交卷之前他还觉得乱世将至,他应该会成为应运而生的一颗新星,却原来自己是五个里最差的一个。

阿牧眉头紧皱,三娘抿嘴,已经明白自己差在哪里。阿善还如鸭子听雷,有点在状况外。

“先前是让你们单独作答,这次你们五个商议着来吧。”

萦芯哪个也没直接采纳,并重新布置作业:“不过这次就别做策论了,做个计划书吧。各式没要求,但是有项目要求。”

见夫人略略停顿看向自己,三娘赶紧拿趣÷阁记录。

“计划书的内容包括:目标和确定这个目标的原因以及得失分析,达成目标的措施,再有就是主要步骤,以及预算、结果预期。当然,现下世道瞬息万变,某些措施或者步骤很可能会遇到变故,所以也可以做一些应对的预测。预算方面包括人力、物力和时间消耗。”

见三娘抿唇迅速记完,萦芯环视五人道:“这个计划书可不是“纸上谈兵”,需要你们考虑可行性。如果足够周全,我会拿出启动资金交给你们全权开展。”

闻言,五个少年都支棱起来,齐齐应道:“是!”

“对了,你们的人生近期规划还没交给我,我倒不是催你们,只是提醒你们:被世道和我推着往前走的时候,别忘了抬头看看方向。”说完,萦芯就让他们回去替她“烧脑”了。

计划书什么的,阿甜从萦芯不到十岁的时候就看她写,很清楚她要的到底是什么,微微笑道:“以后可算有人帮小娘子难心了。”

“本来我想放他们飞,可是眼下局势……”萦芯喃喃,说到一半儿说不下去了。

“在小娘子这儿,才有地方给他们飞。离了小娘子,他们哪还有空间呢。”自阿糖走后,就变得不怎么多话了的阿蜜突然道。

阿甜闻言,狠狠点头:“很是。”

“唉……”萦芯听着,觉得自己的压力真是太大了。

被一纸语焉不详的信召到广固的全德,一听全塘说要让他教个女娘学史,也倍感压力。

他好容易收拾完行李,就有蝗灾要来。等了半月好像蝗灾停了,还没成行三国又要开战。只是一直没等到全塘让他别来的信,他也想趁着国事稠溏,来都城看看能不能一展抱负,才带着妻儿一起到了广固。

哪成想他阿耶是想让他教小师妹学史呢。

首先,是性别原因,他也不是觉得女娘不能学,而是觉得自己一个壮年男子,不好教个未亡人。

其次,他治的本经乃是《礼记》,对《尚书》《春秋》《史》的涉猎不多,也不够精深。哪里配教人呢?

尤其是这个师妹可是他阿耶唯一一个正是纳入门墙的女弟子,肯定是有其过人之处,全德可不想误人子弟。

见儿子有推脱之意,全塘明白他的顾虑,也只能实话实说:“小徒儿天资聪慧,只是少时失教,学识稀松平常,月前才粗通《孝经》。你去了,只简单教她通读三史(指《尚书》《春秋》《史》)即可。”

全德看了看阿耶的神色,明白他不是谦逊,正色道:“既教,就当诲人不倦,竭尽全力。怎能敷衍了事。”

“你既做过学正,也能明白有些学生,须得因材施教。许多事情,她自有见解,已与为父不相上下,深教反而禁锢她。小徒弟的好处,你教两日就能明白什么叫闻一知十、不学有术。”全塘说着,自得的捋了捋须。

能叫自己堪称老谋深算的阿耶如此夸赞,全德也起了几分好奇,“后日德先去拜访一二吧。”

“道升教时,万万不能任她松懈。”全塘嘱咐道。

全德面容一肃,明白他阿耶为啥非得叫他来了。颇有教导主任风范的道:“师长之于弟子,不患无教,但患不严。不严则弟子怠玩而不遵,志荒而业废矣。此为师之过也。德若是教她,定然严加管教!”

战争的刀鞘已经被解开,刀锋悬在三国所有人的头上,而刀口下的人们,大部分都处于该干什么干什么的状态。

如萦芯觉得吴国好几个州,青州离战火最远,有足够的纵深让她辗转腾挪,且她头一次经历,虽然紧张,除了继续囤积、尽量未雨绸缪,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如全塘等上层官员,觉得东吴积蓄近五十年,夺回吴地的念想一日不敢忘怀,虽然是双线作战,可也觉得有一战之力。

如飘萍一般的中层世家,都觉得只要没打到家门口,这场战争就跟他们没关系,哪怕到了家门口,站队也就是了。

只有真正出税金、出粮秣、出人命去打仗的底层人惶惶不可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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