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石城殿,亭台楼阁处处精巧,却并不奢华。素顶金门下是香木梁柱,有种古朴而庄重的感觉。走在殿中,不时会路过参天古树,沿廊之下则是清池环绕,满地浮萍。

兰陵被引领着来到了坤达明茵的书房,房内茶香满溢,令人心旷神怡。

“兰陵拜见城主,不知召在下来,所谓何事?”

“可见过了你那两位朋友?”

“见过了,他们说自己身份卑微,不好直接拜谢,希望我替他们谢城主的收留之恩。”

“你那朋友是如何受伤的?”

“我那朋友……乃是名‘肩人’,行走八方多年,难免结下些仇怨。”

“哦?!”坤达明茵温雅笑过,兰陵却看不出她那笑容下的细腻意味。她喝口茶,又问道,“你打算何时去艺石城?”

“我想尽快过去,但是,静石城之后,有些担心城主。”他刚开口后有些后悔,急忙又解释,“毕竟行刺之人身份不明,也不知他们是否还有动作。”

“你的任务就是替徒湖把事情办好。”

“是我多虑了。”

“若是放不下那两位朋友,他们仍可暂住殿中修养。”

“那我再替他们谢过城主。”

身边婢女走近,将一看似哨子的东西递与兰陵。

“这是‘蜂雀哨’,吹之听似无声,却可召去我殿中养的‘蜂雀’。你若是需要传递消息,便以此唤之。它们自会寻回我目石之路,你的消息我也就会知晓了。”坤达明茵说道。

“好的。”

“那你去吧。”

“公主告辞。”

入夜,兰陵于房内调息,却总觉念力不稳。他不自觉地拿出蜂雀哨端详,那是一个不过指节大小的银哨,雕琢精巧,上面还刻着个‘茵’字。他打量那‘茵’字看了半天,才又将它小心揣入怀中。

体内之人突然叫他,似有愤意,“不要再让桐炎的念力控制你!”

兰陵不以为然,“我这几天却是感觉念力不稳,控念不易。”

“你不可再为那些无关紧要之人误了要事!”

兰陵一听,生起了气,“什么叫无关紧要之人!什么叫误了要事!救人性命难道不是要事嘛!”

“木交代的事才是要事!查出背后之人才是要事!”兰也突然激动起来。

“那是你的要事!不是我的!”

体内,沉默了。

兰陵也沉默了。找到玄、守之后,他便没了方向,更不知该如何回到自己的世界。帮了这么多人,做了这么多事,换来的只有埋怨。

体内的人又想再说,“其实……”

可他突然,就没了声音。好像是,睡着了。

最近的他,时睡时醒,没什么规律。

一番争执,让兰陵更是烦闷,决定出去走走。

房外隐隐闻得一股茶香,吸引他一路寻找。

来到一处门前,见匾额上刻着‘茶语院’几个字。门前无一人执守,他推门而入。

院内,五光十色的茶花栽满庭院,阵阵芬香扑面而来。不知是香气还是花朵色泽,引来了不少荧光鸟兽,为院落更添生趣。

此情此景,兰陵也不知哪里来的兴致,不自觉武了起来。一招一式,一拳一脚,用尽力气,像是在发泄着近日来的所有抑塞。

跃起落地间,那些鸟兽也不害怕,反而围着他飞舞。散发的内息激起茶花落瓣,如轻纱彩罗般围绕周身。

汗落,思绪平。

停下后,周围一切也飘然凝滞。兰陵酣畅一笑,拭去额前汗水。方才武得尽兴,他此刻只觉这茶的香气愈发浓烈,有种让人忘却忧愁的魔力。

回过头,却见坤达明茵正由两名将官护佑,站在身后不远处。

夜色下的明茵,光彩动人。兰陵与她四目相对,竟无窘意,一时忘了上前去拜。

而公主也直盯着兰陵,脸上浮现起从未有过的惊讶之色。

二人对视间,公主身旁将官突然呵道,“大胆!见到城主还不快拜!”

那将官认出兰陵,此刻正在提醒。

他回过神,这才拜道,“兰陵擅闯禁地,刚才有所失态,还望公主见谅。”

“这里并非什么禁地,不过是殿内茶圃而已。”

见她没有降罪,兰陵说道,“刚才被这茶香吸引来到此地,又被这里美轮美奂的夜景打动,一时兴起,在公主的茶圃造次了。”

“你?!闻得到这夜间茶香?”

公主脸上再次闪过一丝惊讶。

“这么香甜浓郁,怎会闻不到?”兰陵看看脚下的茶树,不禁好奇,“公主,这茶,叫什么?”

坤达明茵没有回答,只说,“今日太晚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而后又命令两名将官在外等候,自己则留在了茶圃中。

刚一走出茶语院,那将官就对兰陵说,“兰陵兄弟,你刚才可犯了忌讳。”

“怎么说?!”

“那茶,名叫‘香茵茶’,是已故徒央公子为公主研育的茶品。传闻徒央公子曾经常在夜间于茶圃练剑,总说那茶一到夜晚,就散发清香,让人心旷神怡。可至今除了徒央公子,谁都没有闻到过那茶香。这茶圃是公主从曜石移栽过来的,费了不少周折,公主几乎每夜都来亲自照料。”

兰陵想,那公主不会认为他冒犯了她的亡夫,心中不快吧。可反正自己就要去艺石办差了,她应也不会为难自己。但说起那茶的清香,兰陵还真的感觉正如徒央曾经描述,令人心旷神怡。闻香练武之后,觉得浑身轻松,之前为救桐炎而消散的灵力,仿佛也回来不少。

他回头又看看茶语院几字,问道,“留公主一人在里面,没问题吗?我这一路过来都没受阻拦,城殿怎么都不见巡逻士兵?”

“哈哈哈……兰陵兄弟可有些轻看我们目石城殿了。方才你若有丝毫不轨,怕是早已万箭穿心了。不过是因为公主提前交代,你可在殿中自由行走罢了。”

兰陵近日精神松懈,经那茶香提神后,再一用念,才看清隐匿在殿中各个角落的身影。

身在茶圃之中的女子更加令他好奇,看似弱不经风,却总是有种深不可测的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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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路辰来找兰陵。他做了决定,同意去徒湖身边。

兰陵便立刻写起了荐信。

这里的字他虽已认得全了些,但是写字的功夫还没练到家。这字长得曲里拐弯,似画一般,与他从小到大学得那些实在大相径庭,写起来很是费劲。

过了许久,他才将写好的荐信递给路辰和郭竹过目。

二人读过,皆是捂嘴窃笑起来。只因那字歪七扭八,实在难看的很。

“你们就别笑了,意思表达清楚就可以了。”

郭竹都已笑出眼泪,道,“兰哥哥,你确定徒公子看得懂吗?他怕也想不到,神通广大的兰哥哥,竟然不会写字!”

“谁说我不会写,只不过,写得随意了一点而已。”

“哈哈哈……”三人大笑起来。

两日后,他们各自上路,又是一场离别。兰陵只愿,这里或那里的人,一切顺遂,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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