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生，你不大爱说话呀！”
“禾生是家仆，自不能多言。”
“什么家仆不家仆的，我看苗尔从没把你当做家仆。”
“兰使者说笑了，在下祖祖辈辈都是苗族的家仆。”
“你对我说话可以不用这么客气的。”
“兰使者是族首客人，族首吩咐必须礼待。”……
禾生面无表情，像机器人一样回答着兰陵的每个无聊问题。
二人走在君漠青府邸的密道中，低矮潮湿，甬道顶端距离头顶最多不过二十公分。兰陵不停找些话题与禾生聊聊，可依旧感觉憋闷得快要窒息。
他们借助油灯勉强视物，因担心藏有机关，兰陵步步为营，走得极慢。
禾生倒是淡定自若，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对话……
这里与兰陵想象中大相径庭，与路辰之前的描述也极不符合。眼前一道厚重墙体，此刻更是挡住了他们去路。
二人上前拍打，禾生检查几处墙面的连接点后说道，“这墙体并非新砌，与两侧墙壁应是同时修建的。这里似乎就是尽头了。”
“不应该呀，沿着地道一直走，应是与君漠青勾结之人的来路才对，怎么会被这样一道厚墙堵死。”
“恕禾生冒昧，不知兰使者是如何知道这条密道的？”
“当日我审问他的心腹，为求自保，他告诉我的。”
禾生又仔细检查一番，确定没有暗道机关后，继续说道，“或许那人只是为求自保，欺骗了使者你。说实话，这艺石城里但凡有些身份地位的人，都会在家中修上几个暗室，以备不时之需。君府有此密道，也不足为奇。”
兰陵没有附和，他心知路辰不可能欺骗，可这墙体明显不是为堵塞通道而临时砌筑。路被堵死了，他悻悻而归。
夜里，兰陵辗转反侧，嘴里嘀咕，“怪怪的！怪怪的！”
“什么怪怪的？！”兰问道。
“君漠青是什么人，他修建的密道怎么可能是普通的家用密道。何况，路辰不会骗我！”
“那你打算如何？”
“自然是，夜探君府。那个禾生，说是来帮忙的，更像是来盯梢的。”
他已将君府的路摸了清楚，晚上虽有守卫，却难不住他。
屋内物品已被搬走大半，剩下的都散落在地上，一团凌乱。密室入口在案台后侧墙壁上，转动桌下四角，墙壁底部一道沟槽向下陷落，墙体微微旋开，可令一人侧身进入。密道设在地下，沿着石阶走下，还需推动一面墙门才进入甬道。
一切都与白天如出一辙，只是兰陵走得更为仔细，不肯放过每块砖墙。
兰突然说道，“你不觉得，这密道有些低吗？”
“白天过来，我就觉得这里低矮憋闷，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君漠青身材与你一般，给自己修条这么低的密道本就不正常，况且路辰曾说在密道中发生打斗，这里……”
“这里应有机关！”兰陵说道。
可是他敲敲打打，踩来踩去，恨不得去抠那石砖缝隙，始终一无所获。
忙活半天，令人沮丧之余，疲惫之余兰陵翻身躺下，却不小心掉落油灯。
灯芯熄灭，密道中一片黑暗。
“兰！那是！”
他的视线落在头顶一块暗暗发光的石砖上。
“先别！”兰提醒。
兰陵已伸手去推那块石砖。
荧光砖石向内移动，四周墙体竟迅速向中间聚拢，有要把偷入者挤死在这里的意思。
“怎么办，怎么办？！”
“赶快影身！”
墙体向身体逼近，兰陵一时慌乱，竟险些忘了自己的一身本领。刚一影身，四面石墙恰巧聚合，而他则似乎现在了一个新的空间里。
兰陵唤出掌间隐石，照亮周围。眼前全新甬道，宽阔平整，身边正有一处墙体碎裂，还未来得及修整。他知道，应该就是玄曾打斗过的地方。而这里，才是君府真正的密道。
“刚才好险，差点就被挤成肉饼了！”兰陵惊魂未定。
“君漠青真是不简单，竟然是密道叠套密道。”
“他人都死了，不知道这机关是何人启动的。”
沿甬道行进，再无其他暗箭机关，可见君漠青自负之心。可是几处暗门后的密室，有明显被清理的痕迹，已空无一物，他还是来晚一步。
走到尽头，这也不过就是一条普通密道。出口直通一处山洞，洞口被大石封堵。兰陵小心搬动，洞外是杂草丛生的密林，周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线索戛然而止，不无沮丧。
此刻正昼时分，天光微微亮起。临近的一座山上，炊烟袅袅，晨钟悠扬。
站在洞口望山看去，正是艺石城中唯一的，也是最大的兽神道坛，普光兽坛。
***************
普光兽坛的第一任道长，是追随五族先祖来到此地的古巫，这兽坛也是那时建立起来的。初建时不过是设坛做些敬天祈福的法事，而如今，已发展成八国远近文明的大型兽坛，终年替五族祈拜，造福后人。
听闻历任道长皆选任最为德高望重之人，如今这位，道号‘希石’，接管兽坛不过五年。
上次水云烟服毒事件，皆知是由兽坛一名道士所赐毒药，虽然后来种种说明那道士是受了君漠青指示，可道士再未露面，怕也早被灭口。如今死无对证，其中是否还有其他隐秘也就不得而知。
兰陵曾对此有过怀疑，可寻云曾亲自讨问过希石道长，他只言并不知道兽坛内出了这等叛徒，托词说日后严加看管，也就再无后续了。
因着希石的名望，寻云信了他的话，还敦促兰陵也不要再追问此事。普光兽坛的道长虽从不参与五族内部事务，但在艺石城民众心中的地位，并不比五大家族逊色。
兰陵也就作罢了。
只是此刻，他心中又犯涟漪。
除非遇到艺石城大事，否则希石道长很少公开露面。除了贴身服侍的弟子，就连几位族长都需提前约见。若是横冲直撞跑去质问定然无果，可如何才能接近他？
思来想去，兰陵打起了过几天‘拜天大典’的主意。
五族拜天，是五族每年都要举行的小型盛典。规模和排场虽不大，但意义非凡。由五族内三十岁以下的年轻子弟参与，寓意五族昌盛，永世绵延。居于别国的五族子弟，连续素食三日，而居于艺石城内的，则齐聚普天兽坛，由兽坛道长按照自古传承的礼法带领他们完成拜天祭礼。
兰陵求寻云带上自己，只说要一饱眼福。
“五族拜天是不容有任何纰漏的大事，兰兄弟你这是在为难我！”
“寻大哥，就带我去见识见识吧，我保证，不轻举妄动，就看看。”
“这……可去的都是五族中人，你在其中的话，一眼就能被认出。”
水云烟掩面一笑。
“云烟，你笑什么？”
“我倒是有个法子，能帮兰兄弟混进去，就是不知他愿不愿意。”
“是何法子？嫂夫人请讲。”
水云烟在兰陵耳边一阵低语。
他脸色先红后紫，尴尬道，“嫂夫人，这！”
“从不从，看你自己了。”
说罢，水云烟和寻云对视一眼，撇嘴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