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蔷薇因律楠音的事情跟坤达明成起了争执,但她性格我行我素,自然是坚决配了药。

燃檀草入药需磨成粉末,因其药性级强,每次只加针尖分量,且分量须拿捏准确,所以都是由木亲自调配并照料律楠音服用。

几天下来,律楠音气色有所好转,脉象也有力了许多。

这日,木蔷薇于坤达明成书房内请示外出,两人都是欲言又止。坤达明成虽然没再阻挠她为律楠音看病,但也几日没有再召见她询问桐妃病情。此刻两人都不愿先开口,空气中都是莫名的别扭。

良久,坤达明成清清嗓子,“那日,那日,本城主话说得有些重。”

对方目光耿直,语气生硬,回道,“城主言重了,蔷薇今日是来告假的。”

“哦?你又要出去?”

“去为王妃采药。”

木蔷薇不方便说出舟三的事,只能又拿采药当作借口。谁知坤达明成一听,以为她还在生气,故意出言气自己。

他语气略显急躁,道,“律楠音联合盛林晶谋害桐妃,本该受到惩戒。如今她还能在殿中享受这份尊贵,就该知足!我知你心善,想帮助她,也就没再阻拦。我希望你不要因为一个律楠音与我生分!也希望你记得,照顾桐妃病情才更要紧!”

听完他略带孩子气的阐述,木蔷薇突然意识自己为什么对坤达明成突然陌生起来。眼前这个男人生在帝王家,自幼看惯了诡谲争斗,见多了粉身碎骨,期间的失败、惩戒,在他眼中是稀疏平常的。

先前的温柔多情,变成了当下的冷漠无情,让她不解,也让她失望。可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她仍然不明白。

看着眼前坤达明成像个情急的孩子一样辩解着,木蔷薇收起了刚才的傲慢,口吻平缓说道,“城主,人族的恶,自古不灭不息,一直都有。可在我心中,那都不是与生俱来的。你不喜她们,却娶了她们,娶了她们,却冷待她们,冷待她们,却反而责备她们用异常手段博你垂怜。如今,她们遭难,你认为她们的恶,都是咎由自取……”

坤达明成震动,瞳孔圆睁看着她。

木蔷薇继续说道,“我知你身处帝王家的无奈,但她们也一样,桐妃也一样。医者,医病,医不了心。心,爱而生绝,绝才生恶。城主是个宽厚的人,身边的人都爱戴于你,我也只是想帮助这些人而已。先前,是蔷薇任性了,我只是觉得,有些,有些不认识城主了。”她顿了顿,又说,“如今想来,城主这些安排或许是正常的,而我本不属于这里,更不该干涉太多。但律妃的事,还请城主宽谅一次。桐妃我会用心医治,律妃也一样,她们都是关心你的人,我该帮帮她们。”

坤达明成语滞,竟什么也没说出口,眼睁睁看着木蔷薇推门而去。

门口,律妃正拿着糕点盒,眼眶湿润,站在那里。

木蔷薇与之对视,轻轻一礼,便离去了。

***************

破烂的小小道馆已被收拾的整齐有序,一尘不染,但舟三并不在屋内,

木蔷薇只等了一会,舟三就拿着两只被退了毛的小兽走进来。

看见她,林昼惊喜道,“女兽……不,不,女医,你来了!”

木蔷薇打量一番,他气色恢复得不错,换上一身干净整洁的素衣,竟也是个俊爽的青年。

“你过来坐吧,我帮你诊一下脉。”

舟三一听,扔下手中吃食急坐在木蔷薇的身边。他抬起胳膊伸过去,发现自己手上都是提拎小兽时留下的油脂和血,赶忙在身上蹭了干净,不好意思地笑道,“一听诊脉,着急了,险些弄脏女医的衣服。”

“没关系,把手给我吧。”

她将手指轻轻搭在舟三手腕处,诊了许久。

舟三从她表情上看不出一丝波澜,反倒有些不安了,小心问道,“女医,我身体?……”

木蔷薇将手移开,从袖中拿出药瓶放在桌上,道,“这还是上次的药,每两日吃一颗。”

舟三神色激动,“这么说,我的毒抑制住了?”

“短时应该不会发作了,回去后我会试着调整药方。因不知你究竟中的何毒,只能尝试换药治疗。我不能保证一定治愈得了你,而且换药期间若是用得不慎,可能还会受些痛苦,你……”

“无妨,无妨,我这个人怕死,不怕疼。女医不辞劳苦,配药救我,我受些苦算什么。哈哈哈……不过,救命之恩,不能不报,如今我身体好转,女医有什么吩咐,就直说吧。”

舟三是个市井之徒,多年混社会的经验告诉他,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眼前女医也不可能无缘无故救他。他自认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救命之恩,更是不能马虎。

木蔷薇见他确实恢复得不错,犹豫之后,问道,“之前追杀你的人,你可看清了他们?”

“并没有,他们正准备换下黑服,被我们发现,脸上面罩并没来及的卸下。”

“那……他们看清你了吗?”

舟三不好意思起来,回道,“女医你知道的,我们是回去偷药的,自然,自然也蒙着面。我一溜进五昼林就躲了起来,他们应是没有看清我的。”

“那,你可愿意帮我查出那些人的身份。”

舟三一听,跪倒在地,“女医饶命呀!若是被他们发现我是通天院的人……”

“因女医身份,我调查起来多有不便。但你放心,我会在暗中接应你,也会保你性命。”

舟三抬起头,视线正好落在桌上的药瓶处。想了一想,似是下了很大决心,他猛地站起,说道,“罢了,还能有多惨,说要为你效命,也不能只是说说,我去!”

见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木蔷薇微微笑道,“谈不上效命,你聪明机警,是我需要你的帮助!”

木蔷薇这么说,让舟三有些惊讶,急道,“不敢不敢,女医但管吩咐便是。”

“离石城正在招纳殿卫军,我,希望你去应召。“

一听是去当兵,舟三自信起来,“这有何难,我当道士前就是个市井混混,跟那些个官兵打场混熟不在话下,混进去不难,不过……”

“不过什么?”

“有两件事,可能需要女医你帮忙。”

“你说吧。”

“这第一件,应召的那些人,用财石最好糊弄,我这……你看……”

木蔷薇掏出一袋布石给他,“这些本来就是要给你用的,你自己安排吧。”

舟三掂量一下,“够用了。”

“第二件呢?”

“第二件嘛……不瞒女医,我原先在曜石城……是犯了事的,不然也不会受灵石道人的要挟。舟三是我本名,虽犯的是偷盗小罪,却,却也被登记在册了。若是当兵,怕是要换个名字,还请女医赐名吧。”

“我吗?!”

“女医你救我了,好比再生父母。这名字,自然也是要你来赐。况且让我想个靠谱的名字,比让我混进去当兵,还难。”

舟三挠挠头,嘿嘿一笑。

木蔷薇想了想,说道,“既是在五昼林中救了你,不如就叫‘林昼’吧。”

他惊喜道,“林昼?!这名字好听!从此,我也是有名字的人了,不再是什么舟三,船二了。”他冲木蔷薇一拜,“林昼,谢木女医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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