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敲门声,兰陵急忙默念‘库纳,入’,将地图收回袋中,藏于衣服里。

“谁呀?”

“兰公子,族首和君族长请你去正堂议事。”

“劳烦转告,我马上过去。”

自上次在固玉府上一席密谈,那三人心情已是多雨转阴,劲头大增。特别是君族的两位,见到兰陵时,笑得总有些怪异,就像是丈母娘看女婿。

兰陵走入,见三人面带开心之色,问道,“哎呀,几位精神抖擞呀,可是又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说出来也让我开心开心。”

君漠彦笑道,“哈哈哈叔父,你看看,我说什么了,兰兄弟就是个不拘小节,风趣幽默的人。”

兰陵发现自己太过随意,有些得意忘形了,忙作揖道,“不好意思,兰陵失礼了,失礼了。兰陵见过五族几位,不知叫我来有何事商议?”

立昆都这些天的相处,苗尔觉得兰陵就像变了个人。

与他照面的时候,自己仍然多是放不下族首身份,冷静得不像个女子。可兰陵偏偏喜欢故意逗她,趁人不察觉的时候,便眨眼挑逗。有时突然靠近自己说话,心跳更是莫名加快。

自己在心中默默给了他一个轻浮浪荡的评语,可又很欣赏他那些鬼怪的聪明才智。但无论如何,女族首为身份,为旁人的眼光,多是收敛笑容面对兰陵。

只是这一刻,他装模作样的样子,实在好笑。明明大大咧咧,没什么涵养,被君漠彦一语道破,又立刻揖起礼来,还非要说些文邹邹的话。

苗尔并未察觉,自己其实被这古怪男子的一言一行,给逗乐了。

君启林年长几岁,茶米油盐多食了几年,年轻男女间的气场,瞒不过他这个商场老油条。苗尔说一不二,敢做敢为的性格,与其他女子很是不同。可她一心为五族,若是真的到了做出的选择的一天,君启林敢肯定,她不会选择自己。

五族族首,可以作主五族一切事,可自己的事,却做不了主。

抛开这些考虑,君启林很喜欢兰陵这个人。他虽不是五族的人,但族里也没有合适的男子与族首般配,外姓未尝不可。若他以后能断了与徒湖的关系,族首也愿意,君启林倒是愿意为他的能力和人品作保。

君启林不禁又想起了‘苗人天’,那个人老家伙哼。

他扯扯嘴角,考虑这些还为时尚早。这里的事,千头万绪,才解开一头罢了。

君启林冲兰陵笑道,“兰使者不必客气,我虽辈分较长,论到年龄其实也大不过你们十岁。年轻人玩闹的态度,我很是喜欢。在我面前也不必太过拘礼,就像对族首和漠彦一样即可。”

“那一言为定。我以后在你们面前,可就不装了,若是哪里做的说的不太稳重,得罪了几位,你们别放在心里,直言相告就是。我是个知错能改的人。”

说着,兰陵拍拍胸脯。

苗尔的手捂了嘴角掩盖笑容,又迅速放下,面如常色。这样放肆男子,她只见过这一个,不禁猜想天上那些其他的兽神使者,是否都如他这般不羁?

君漠彦从小失去双亲,母家长辈将他抚养善待,其实也惯纵了他一些任性性格。只不过当了一族族长,总要收敛。此刻被兰陵感染,他一把搂住这兄弟肩膀,笑道,“兰兄弟,以后随意就是。”

君启林看着几人,不自觉点头微笑。他是个明理的人,早就认为,五族的未来该由有活力的年轻人担当。故而在他听闻五族拜天大典上,竟然有人意图谋害全族子弟的时候,惊骇且愤怒。

君启林这才说道,“兰使者,眼下的形势,你有什么看法?”

听到君启林这样一问,苗尔和君漠彦也都严肃起来。

兰陵摸摸下巴,回道,“商铺的事情算是有了解决,我们只管等着国殿和律楠威下一步的动作吧。如今轮到他们迎难而上,想着怎么对付我们了,不着急出手,先动者反而容易暴露弱点,露出破绽。”

几人点头。

君漠彦说道,“兰兄弟说的有理,行刺之举没能我们打垮,律楠威一定还会再出其他阴招。下一次,不但不能让他得逞,还得让昆国看看他这个堂堂使者的卑鄙嘴脸。”

“怎么,漠彦兄长还是认为行刺是律楠威所为?”

“难道不是嘛?”君漠彦惊讶。

兰陵看向苗尔,想听听她的看法。

苗尔说道,“让次与他在漫花楼里,打了几句交道,感觉此人确实如传言一样,什么都能做出来。若说他栽赃嫁祸,也不是不可能。可那人心思深沉狡猾,行刺那局漏洞百出。倒让我有些说不准了。”

兰陵说道,“我觉得不是他。”

“那是谁?!”君漠彦问道。

苗尔似乎也很想知道兰陵心中猜想。

而君启林,双手插袖,神情自若,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兰陵见君启林不说话,便继续说道,“这几日,无论是与你们,还是与别人,我都反复强调一个‘利’字。还记得那日我与固玉和国主说了什么嘛?”

苗尔应道,语气中仿佛带出血愠意,“记得,你说‘利益之交最为稳固自己留在族首身边有自己的目的’是这句吧?”

兰陵一听,吓出一身冷汗。自己不过是为了逼公良光先出价码,而用的攻心之计,万万没想到这个小女子竟这样小气。

“我,我,我那是,那是攻心之计,没,没别的意思,你,你们可别多想。”

君漠彦和君启林现是为苗尔这句话一惊,而后皆是憋起笑来。

苗尔立刻发现自己失态,顿时脸红道,“我,我没多想。你,你接着说吧。”

兰陵也顿时懵了,“啊?!我,我接着说什么?”

君漠彦坏笑着提醒,“兰兄弟,你想说,利字,利字。”

“对对对,利字,利字,利字怎么了?”

苗尔见他盯着自己,说道,“我们哪里知道利字怎么了,你自己想说什么,自己不知道嘛?”

兰陵被苗尔吓得,是真的完全忘记了自己想说什么。

几个年轻人胡闹,君启林咳咳两声,微笑着终结了,“兰使者,那日跟国主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可是这句?”

“对对对,我说的是这句。”兰陵也咳咳两声,跟着正经起来,继续说道,“人都逐利,若想知道是谁做下的行刺这局,自然是要看谁获利最大。”

几人若有所思。

君漠彦说道,“五族行刺石国使团,怎么看都是对律楠威有利。”

兰陵道,“起初看,是这样。可商铺关停这么久,律楠威他从中得了什么好处嘛?”

“这似乎是没有,但他不是也来要挟族首交出立昆都五成生意吗?”

“他若直接从行刺这件事得到官贸权,也不至于约苗尔去漫花楼谈判了。”

苗尔分析道,“所以,五族铺子封了,其余商铺借机崛起,国殿也收回些商品的控制权力。而石国的官贸,国殿原本意见不一,争论不止,也因为此事而暂时平息,律楠威一时间也无法动作。这步棋,走的真是”

苗尔说到这个程度,她和君漠彦心中推断,此事大约是国殿什么人所为。他们看向君启林,等着一位坐镇长辈的发言。

君启林将手从袖中抽出,说道,“那两个掌柜的家眷一夜之间消失,人去楼空。去官府查着他们的户籍蝶册,发现只有来咱们五族谋事后的记录,也就是十年前我正是接管昆国所有生意的时候。而十年前二人的所有记录都是空的。”

“什么!”君漠彦惊叹道。

“想来十年前,我年轻气盛,急于改革,将之前一些不太干净的掌柜都辞退了,培养自己的亲信。这才给了一些人可乘之机。说来,惭愧呀。不过族首放心,我已命令将五族子弟以外的掌柜身份,逐一严查。一旦再发现有问题的,严惩不贷。”

兰陵提醒,“只是还需低调行事,以免打草惊蛇,狗急跳墙。”

君启林点点头,虽不知蛇狗为何物,大概也明白他的意思。而君启林自然也是秘密行事,若不是兰陵今日提及,恐怕连苗尔和君漠彦,他一时半火都不会透露。

兰陵对此人又佩服了几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已如今君启林的地位,愿意将自己过往错误直言相告,且顺藤摸瓜,谋划弥补,智慧于坦荡心胸兼备,让人敬重。此人远在昆国,在五族中的名声还这样高,确有道理。

这个话题已经打开,便不会这样结束。

君漠彦问道,“那依叔父看,会是国殿的什么人,十年前就如此深谋远虑,安插眼线在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君启林回道,“原本我只是怀疑,但那天在固大人府上”

“您的意思是固大人。”

君启林摇摇头。

“是国主!”苗尔肯定道。

“国主?”君漠彦不置可否。

兰陵补充道,“看来是了。大家都说那个年轻国主是个傀儡,可偏偏这件事,他如此有底气将五族商铺作为筹码,只能说明,从一开始,就是他在布局。”

君漠彦更加惊讶,“可国主,十年前,才仅仅九岁。”

“是呀”君启林叹道,“是猎蝓宴帮了我们。”

这一帮,并不是帮他们有机会收回五族商铺,而是帮他们在恰当的时候,将自己与这棵树绑在了一起。

不久之后,那会是一棵,参天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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