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走后,苗尔计算着他离开的日子。

这计算,关乎着君启林还能将立昆都的局势支撑多久,也关乎着她的想念。苗尔会生自己的气,这档子紧要关头,却儿女情长起来。兰陵他们一旦抵达抚昆城,那边的分馆便会传消息过来,靠着他们五族驯养的识途鸽兽。不过,消息会滞后两天。

她劝自己再耐心等等。

夜里,她会按照兰陵的交代,练习那套提灵聚气的心法。她虽也从小习武,但造诣并没有多高。与寻云一同习练,却连他五成的能力都未达到。她隐约记得自己八岁前得了一场大病,是当时的普光道长救了她。可病愈之后,便说她身体底子被熬坏了,虽坚持练习外在身法,但内息修炼却进步缓慢,以至武学上,她远远比不得五族的许多同龄子弟。

可五族不是一个靠武力传成的群体,苗尔的担当和智慧,更让人信服。

这几天修炼兰陵给她的心法,苗尔竟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与她往日常练的那些功法不同,按这方法在夜间吐纳调息,她总感觉外界有股股温流汇入胸腔,再一吐出,便顿觉耳聪目明,仿佛还会有那么一瞬感觉到时间凝滞,万物容她窥视。身体许多堵塞脉络,也好似一下子被打开,配合已有身法,武动起来轻灵无比,如鸟雀纷飞。

这奇妙之感驱使着苗尔连日来夜间修炼,白天则配合着身法提升武道境界。

禾生躲在一旁,注视着她一日一日惊异的变化。

君漠彦这几日神色拘谨,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苗尔和君启林以为他为立昆都的形势而烦忧,并未在意。

那日,禾生敲开他房门

**************

君漠彦屋内。

“禾生?找我可是族首有事?”

“君族长,可否允我进屋详说?”

君漠彦将他让进屋后,禾生开诚布公道,“族首此刻正在与启林馆长他闭门密谈。是在下找君族长有事。”

君漠彦听到‘密谈’,神色掠过一丝惊讶。

禾生捕捉后,顾左右而言他道,“在下只是个家仆,只管听从苗族首指令。可族首如今却屡屡听些莫名奇妙之人的所谓谏言,在下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启林馆长虽德高望重,但据我观察,他跟族首却多是不谋而合,有些事情看似是从五族利益出发,却又明显太过激进。毕竟君族的族长是您,启林馆长说白了,还是您的属下,您与族首也是同等地位的人,禾生斗胆,还想请您帮着多提醒一下族首。”

君漠彦听他说完,扯扯嘴角道,“禾生,我虽然接手君族事情的时间不长,但我姨娘家也是大门大户。你若将我看作不谙世事,不拎轻重的人,可就有些妄自揣测了。”

禾生一席挑拨之言,令君漠彦不悦。

禾生不以为然,接着道,“君族长误会了,在下没有轻视之意。可您想想,自来了立昆都,启林馆长和族首的哪个决定是跟您商议过的?”

君漠彦铿锵回道,“他们从未瞒过我而什么!”

“他们此刻不就背着您在商量事情吗!”

君漠彦语塞。

禾生接着道,“之前虽没有背着您,却也不过是知会一声罢了。他们将整个君族的命运与那位毫无实力的国主绑在一起,您真的相信会赢?”

“我?!”

禾生的宫心计稳扎稳打。

“如是输了,君启林输的不过是个馆长之位,您输的可是君族族长之位。”

“这!”

君漠彦的心里防线被禾生一点点击溃。

“昆国势力两分,却呈一边倒的形势。羸弱的国主和强盛的居立,启林馆长若是堵输了,陪葬的可是整个君族。”

君漠彦瘫坐,似是崩溃。其实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结果,可君启林在前面顶着,他多少有些坐以待毙。此刻禾生步步紧逼,将他心中挤压愤懑全盘逼了出来。

君漠彦抱头,痛苦不堪道,“可我能做什么!”

禾生阴谋得逞,扬起嘴角假意安慰道,“君族长怎得这样妄自菲薄呢!启林馆长既为君族选了一条路,您为何不为君族再选另外一条呢!双管齐下,不管那边赢了,对君族都会有利。”

君漠彦猛然抬头,“你的意思是”

“既然石国的律楠威有意与君族合作,何必拒绝的如此决绝呢!您说是吗?”

禾生眼里透出邪祟,给了君漠彦一个看似一举两、天衣无缝的计划。若是他答应了,那会不会就成了一个两面三刀,分裂君族的人?可若君族毁在他的手上,一族老幼将何处安身?他又将被族人如何评说?

见他还在犹豫,禾生最后补了一句,“族首前两日,传了密信回艺石城。”

禾生故意不道出密信内容,让君漠彦猜测。

他当然会猜,那是一封要弃了君族这枚棋子的密信。

君漠彦看着禾生,眼神中的光芒是纠结和无奈,“你,要我,怎么做!”

他心如乱麻,脑子却还算清醒。禾生若仅仅是一个家仆,君漠彦不会将他放在眼的里,可他背后真正的主子是君漠彦得罪不起的人。

于是乎,君漠彦写下了一封信简。

**************

禾生知道了他想知道的很多事情。

君漠彦只去过郭记菜铺一次,凭着对老板娘的描述,禾生猜出了是那是郭竹。

他对此有些轻蔑。

兰陵这个人,在乎的人越多,弱点也就越多。而禾生,对这种人最为不屑。作为一名家仆,他只对一人负责,他自认所做一切都为了那人安好,只要她安好,自己便没有弱点。

既知道了这些,禾生便不会手下留情。

他一心为公,毫无私心。

五族,不能没有苗尔。而她,不能为任何事情分心。

禾生穿起黑袍,拿着君漠彦的信简离开了艺石会馆。连帽下,一双阴暗的冷眸,暗暗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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