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吴嘉禾五年,十一月。

孙权端坐桉上,搓了搓手,一脸兴奋地打开盒盖。只见被石灰包裹着的首级放在盒内,面目狰狞间依稀可猜到此人临死前的惶恐。

“哈哈!”看着首级,孙权不由仰天长笑,说道:“韩综狗贼无君无父,反叛我大吴,引寇入境,害我百姓,杀我将士。今终于授首,可见苍天有眼啊!”

九月时,文钦请降,泄露韩综的行程与规划。

孙权思考再三,派遣前将军朱桓北上深入淮南郡伏击,果然伏击到韩综。韩综护送甲胃、粮草,左右不过二千人兵马,难以抵达朱桓的进攻。虽然拼死杀出,但朱桓却有孙权配备的马闲军五百骑,在吴骑的追击之下,韩综身死授首。

而今日便是朱桓觐见孙权,奉上韩综首级,并商讨北伐合肥的战略。

“恭喜陛下,前将军英武剪除我大吴一害。”侍中是仪出言恭贺道。

孙权摆了摆手,命人将首级撤下,笑道:“前将军为国除害,实乃大喜。朕当赏之,就是不知卿欲求何物?”

朱桓嘿嘿一笑,拱手说道:“启禀陛下,臣年有六旬,钱财不过身外之物,官爵亦无所求。如今只恨臣未能建功立业,取江北之土以报陛下。故陛下若要北伐,臣愿独统一军,为陛下冲锋陷阵,开疆拓土。”

朱桓自视过人,耻为人下,不喜受人节制,故他最大的希望就是自己独统一军,北伐曹魏。

孙权捋着胡须,说道:“朕恐卿年岁已高,精力不足,独统军以讨逆魏,多有不便。”

闻言,朱桓脸色不太好看,说道:“陛下,廉颇七旬能食一斗米,十斤肉,披甲上马。今臣不过六旬,所食之物,用武远甚廉颇,如何不能为陛下征讨贼人。臣愿立下军令状,若讨贼无效,必奉上首级予陛下,以正军法。”

孙权见朱桓刚烈至此,又思他勇烈过人,对魏多有建树,答应道:“卿既有此言,朕深感欢喜。明岁北伐,朕统大军,卿为大军前驱,为朕冲锋辟地,如何?”

朱桓大喜过望,说道:“臣必不负陛下信任。”

是仪沉默半响,拱手说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文钦归降多有蹊跷,明岁领军北上,恐中王凌诡计,复行我大吴引诱曹休入彀之举。”

周鲂断发赚曹休,东吴大败曹魏于石亭之事,是仪作为引诱曹休的负责人还是很有发言权的。他虽没有证据,但是根据他的直觉文钦还有可能效彷周鲂诈降。

朱桓脸色微动,不悦说道:“文钦归降之事,岂能有假?其泄露江北布防,又透露韩综行踪与我国。今韩综人头在此,敢问是侍中,如何解释?”

是仪动了动嘴唇,沉默下来。如果文钦是诈降,那么他们也太狠了,当初周鲂也只不过是断发诈降,而曹魏用大将韩综的命来引诱大军北上,有点令人不敢相信。

至于韩综头颅作假根本不可能,毕竟韩综作为东吴大将,大部分人都有见过,他的头颅难以作假。

迟疑少许,是仪劝谏说道:“陛下,文钦诈降不可不防,逆魏若能以韩综性命,而大败我军,并非不无可能。陛下可换身于曹叡深思此事,以叛将之命,行破军之事,其中值与不值,可由陛下思量?”

这句话一出,换成孙权思索了。如果按照是仪所说,以他的角度,真的可能卖掉一人,来换取大破敌军的机会。

不过也仅仅是思考一会,孙权沉声说道:“世间之事岂能以揣测度之,今北方尚未一统,文钦书信归降,又奉上兵家机密之事已告之,岂能前瞻顾后。今当起兵迎接,攻克合肥,兵进寿春。”

顿了顿,孙权说道:“是卿之言亦是谨慎之见,朕当纳之。明岁北伐,前将军为先锋在前,朕统大军在后,文钦若有诈,有大军在后,撤军不过轻而易举。”

是仪微微低垂脑袋,拱手说道:“臣非统率军队之才,兵家之事深浅难说,所言之语若有偏差,还望陛下恕罪。”

孙权并无在意,而是朝着东吴核心大臣说道:“明岁正月,合肥城内守军多有回洛阳休整,届时文钦举兵以六安归附,其将东出,配合我军攻打合肥。是故诸卿退下之后,应当迅速整军备战,此次朕率十万之众,兵分三路,联合蜀汉,攻伐逆魏。”

“诺!”众人应道。

就在众人讨论北伐之时,谢宏凑近孙权,低声言语。孙权脸色微变,眯着眼看了下吕壹,便让谢宏将人带进来。

只见殿门打开,朱据部下典军吏刘助在侍从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一番行礼之后,刘助站在阶下,等候孙权的发问。

孙权打量了刘助几眼,问道:“朕闻你知晓左将军贪污军饷内情一事,不知是否属实?”

刘助深呼吸,说道:“启禀陛下,三万缗军饷非左将军贪污,乃是工匠王遂作假贪污,吕典校拷问主管兵饷之人,不过是欲陷害左将军而已。左将军仁德,念其无辜受刑,方才为其安葬。”

说着,刘助又将工匠王遂如何作假贪污的行为仔细地说了一遍,并表示王遂将三万缗大泉钱多埋于家中地下,如果挖掘便可轻松可得。

这些言语一出,在人群中的吕壹脸色瞬间苍白,他搞不懂如今细节之事,小小的典军吏刘助是怎么知道的。

吕壹瞥了眼人群中的侍中是仪、丞相顾雍、前将军朱桓等被他上疏陷害过或和他有纠葛的大臣,闭上了眼。母庸置疑,肯定是这些几个权势过人,又是江东大族的高官,暗中谋划所为,要不然刘助根本是无法知道细节的。

果不其然,是仪进言说道:“启禀陛下,臣有事奏。典校吕壹因有门客违法,被前建安太守郑胃所杀,吕壹为此而愤恨,于是以公报私,上疏中伤郑胃,致使陛下蒙蔽。今臣侥幸得知上报于陛下,以为陛下察觉此事。”

座位上的孙权没有想到其中的隐情居然如此之深,看着一脸懊悔的吕壹,便知此事多半不假。自己当初还为此多次责问朱据,看着无法为自己辩明的朱据很是恼怒。

如今知晓真相的他甚是尴尬,转而更加愤恨吕壹,没想到自己用来压制士族的工具,居然欺上瞒下,反噬自己。

念起朱氏在军中的势力,朱桓又即将成为北伐大军的前锋,孙权感慨说道:“左将军尚且能被冤枉,何况普通官员、百姓呢!”

“传令下去,彻查吕壹罪责,若能冤屈者,可速速申报。赐典军吏刘助一百万钱,以为嘉奖。”

“谢陛下~”刘助恭敬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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