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杀人夜,曲高和寡望风时。

这是一个清冷的夜晚,凉风习习,秋水殇殇。

有一人借着淡淡的月光,埋身于千秋霜草之间,一动不动。

他叫蒋鹏,人送外号蒋耙子。是一个平凡的农民,然而今日,他却要做一件不平凡的事情。

他要杀一个人,一个据说身世显赫背景通天的达官贵人。

这人名叫裴迅,被人尊称裴县长,据说在望乡城合并之前,其祖上就是川渝国的中流砥柱。

后来其父犯了事,被摘京城官籍发配边关,来到了此地。可到底受其京城家族蒙荫,做了老城的县长。

之后望乡城被川渝国和天蜀国和并共治,摘除了县长官籍,改成了城主府和郡府衙门共治此地。后其父便不知所踪。

但是裴训却留在了此地,更是成了这座史来仅见的两国共治之城望乡城实权机构水司衙门的总都督。

很多不明缘由的同僚,便以其父调侃他,说起蒙其父亲余泽福荫,于是戏称他为“裴县长”。

然裴迅不以为意,听之任之,便令人喊的多了,渐渐真的成了其绰号。

只是县长之职虽然消失在了历史中,但它仍在本土平民心中是不可撼动的大官僚。

所以望乡城的平民,见了这位号称裴县长的大官之时,无一不是卑躬屈膝,矜矜战战,生怕得罪了这位不得了的官老爷,从而倒霉受灾。

而今,蒋耙子这位胸有大志,励志要行侠仗义成为天下侠首的平凡农民子弟,却要在此地埋伏袭杀这位声威赫赫的裴县长。

当然,蒋耙子虽为农民,可却也是一位分明事理,清楚是非黑白的纯朴农民。

他绝不会为了扬名立万,实现心中的侠首抱负,而滥杀无辜。

他之所以在此袭杀裴县长,是因为他听一朋友说,这个裴县长最近做了一件十恶不赦,天理难容的大恶事。

而这大恶事便是这位官居水司都督的裴县长,竟是因为看中了一家普通人家的姑娘,而上门提亲欲要纳对方为妾。对方不从,他便提刀砍死了对方的父母,而后撸了女子直回家中,准备择日成亲。

蒋耙子一听此事,顿时义愤填膺,誓要将对方斩于耙下。光天化日之下,强求民女,杀人父母,这等天理难容之事,竟是发生在早已太平了近十年的望乡城中,委实难以想象。

而更为恐怖的是,城中除了他这个要好的朋友之外,竟无一人知道此事,由此可知这裴县长在望乡城中简直是只手遮天,委实可怕。

蒋耙子是要做大侠的人,所以绝不会允许有这等十恶不赦的人活在世上。

诛杀裴县长,便是其大侠路上的第一个目标。

蒋耙子也是个心思细腻之人,他没有冒然出手,因为他心知既然对方是一个城内的大官撩,身边肯定有不少侍卫。

他虽然自负,自己在农田里苦练的十八路耙法不差,但是单挑一群随行护卫,还是差了点。

所以他要寻找一个,裴县长单独一人的时候。

在经过朋友的带领和指点,蒋耙子终于在繁华的郡城之内找到了裴县长。

且经过数十日的跟踪,调查,终于掌握了裴县长的作息时间,他每到夜晚必去一个名叫做“丽春楼”的地方,而后深入午夜,才单独一人吊儿郎当的摇回住所。

蒋耙子第一次看到“丽春楼”时,用屁股想,也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当时就破口大骂,裴县长不是个玩意,强抢民女还不够,居然还要夜夜笙歌,望乡城有此大官,实在是一大不幸之事。

当时蒋耙子提了提裤裆,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道:“早晚死在屌上的玩意,爷在再让你活两天。”

说完便涩涩发抖的卷着席子和一旁的乞丐躺在了一起。

这里是郡城,蒋耙子没有住所,所以这数十日的跟踪,他就只能幕天席地,随遇而安。

在经过了数十日乞丐一般的追踪之后,蒋耙子终是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乞丐。

当然,他和乞丐还是有区别的。他是一个背着耙子的乞丐,因为这是他的武道兵器,亦是他的庄稼把事,他绝不会丢弃的。

时至今夜,他终于决定开始动手了,因为他已经知道在何时何地,裴县长会孤身一人。

当然也许还有一个更大的原因,那便是郡城里的丐帮,说他没有在丐帮内入会,所以不许他在此要饭,若是再发现他抢别人乞丐的业务,便会调集人马来找他麻烦。

当时蒋耙子,气的那叫一个吐血,他可是要成为一代大侠的豪杰,居然被人看成乞丐,他焉能不怒。

只见他当即抄起自己的饭碗,和那零星的几个铜钱,对着一群乞丐咆哮道:“明日就叫你们这些乞丐开开眼,知道什么叫扶危济困救死扶伤伸张正义锄强扶弱铲妖除魔防微杜渐只需一耙子的旷世大侠。”言闭,发现那颗卡在地上的铜钱实在取不出来,头一甩,手一放,意气风发的抬步离去。

而失去了在城内营生手段的蒋耙子,无奈只能选择在今夜动手,不然明日他就真的要加入丐帮协会了。

然,他可是要当当世侠首的大豪杰,怎么能去加入望乡城丐帮协会呢?

一旦加入,日后他还怎么在江湖之上意气风发吆五喝六?这将是他一身不可磨灭的污点,即便那城里的鸡腿确实好吃,女孩胸脯确实养眼,连遮雨的漏巷都比自己的茅屋温暖,可自己绝不会背叛自己的梦想。

当世侠首,他蒋耙子当定了。

想着日后的辉煌,蒋耙子抹了一嘴嘀嗒的哈喇子,嗡声嗡气的恼怒道:“这该死的裴县长今日是喝高了么?怎么这会都还没出来。”

然而话音刚落,身旁却传来一声回复答道:

“谁知道呢?看着现在月亮的高度,往日此时怕已经路过此地了?”

蒋耙子心情大好,埋伏是孤独的,然而此刻却又一人陪自己说话解闷,那真是再幸福不过的事情了。

只听蒋耙子嚼着了一块在怀中珍藏多时,自别个路人施舍的鸡屁股,以填充自己早已空空如也的肠胃道:“兄弟,你是来干啥的?”

只听杂草之下突然冒出一只漆黑的脑袋四处张望了一下道:“我是来诛杀恶官裴县长的。”

蒋耙子还未听清那人说什么,陡然看到如此漆黑的一坨,一时间吓了一跳,差点从草丛里翻滚到河下。

那漆黑的头颅见蒋耙子竟是差点站了起来,立马慌张的道:“快点趴下,莫要坏我大事。”

蒋耙子这才警觉,自己差点暴露了身位,一旦被裴县长发现,那自己刺杀他的计划岂不是泡汤了?虽说自己自幼于农田之中苦练的十八路耙法,惊天地泣鬼神。可架不住人家好马而跑的快啊。

只见蒋耙子立时一个狗吃屎倒栽在草丛里,窘着屁股,默不作声。

秋风萧瑟,入夜更凉。

一阵宁静的微风过后,蒋耙子终是耐不住寂寞,悄声说道:“多谢兄台刚才的提醒,不然我刚才就差点坏了大事,刚才还未听清兄台说的啥,你刚才说啥来着?”

那一坨漆黑的人影道:“还在你小子反应快,要不然坏了我的大计,我非捅了你小子不可。”

而后这漆黑的一坨人影才洋洋得意的说到:“今日是劳资天下第一刺客出道的第一天,刺杀大坏蛋裴县长,小子你有福了,竟是见证一代传奇刺客的崛起,是不是非常自豪?日后你只管那我的名号说事?我决不计较。”

只是话音未落,这漆黑的人影又挑了挑眉的接着说道:“话说,你小子来此做甚?难道就为了你口中那屁大点事?”

蒋耙子一听嘿嘿一笑,埋着脑袋,窘着屁股道:“巧了,我也是刺杀裴县长,今日也是我一代侠首出道的第一天。幸会幸会,不知兄弟高姓大名啊?”

那一坨漆黑的人影听罢顿时一乐,也是嘻嘻一笑的摸着下巴说到,“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当世第一刺客和当世第一大侠一同出道,真是千古难遇的缘分,刺客是不需要名字的,你只要知道我的代号叫‘猥琐’就好了。等我杀了裴县长,我请你喝酒。”

蒋耙子则一阵摇动屁股的说道:“不用,不用,等我杀了裴县长,我来请你喝酒。”只是摸了摸怀里,这几日在街上乞讨的几颗铜钱,嘴角立时又改成了“喝粥!”

然而那自称猥琐的刺客眉毛一拧,声音太高了一分道:“是等我杀了裴县长。”

蒋耙子一听这味道不对啊,立时回怼道:“是我杀了裴县长。”

猥琐一听声音顿时变冷,厉声道:“裴县长是我的,你竟敢阻我成天下第一刺客之路?”

蒋耙子虽然肚大如斗,然脾气却烈,一听这猥琐竟是要强自己的猎物,顿时窘着的屁股极速摇摆扭动的说道:“你竟敢阻我成为一代侠首的道路,今日就叫你知道我背后耙子的威力。”

话音刚落,一漆黑如鬼,一衣衫褴褛形如乞丐,二人顿时争锋相对的站了起来,一时间气氛压抑非常,似乎大战一触即发。

突然天空飘来阵阵热雨,耙子抬头仰望天空,哼哼道:“看到没有,上苍都在对你的无知感到哭泣。”

只是突然觉得这雨是热的,便改口道:“是对你的无知吐口水。”

然而总觉这热雨有些些许气味,端是奇怪。

却见猥琐浑身颤抖着举着手,指着自己身后大桥不住抖动,似乎有一口恶气无处发泄一般。

蒋耙子扭首一看,你大爷的,狗屁个热雨,是一老乞丐站在桥头对着二人撒尿,还嬉皮笑脸的指指点点,眉飞色舞的扭着屁股。

蒋耙子顿时怒火冲天,然而就在此时,一道叮咚玉碎的铜铃声自深巷之中悠悠响起。

二人顾不得其他,立刻匍匐在热气腾腾的枯草之中。

只听叮咚玉碎之声渐渐将近,漆黑猥琐和乞丐装蒋耙子二人立时紧张异常。

随后叮咚的玉碎声及马儿的蹄踏声,渐渐将近直至二人身旁,猥琐和蒋耙子竟然皆是闻声而起,先一步出手,原来二人都怕对方断了自己成为当世第一的路,所以未等裴县长骑马而至,皆是先一步下手为强。

不曾想二人竟是同一想法。

然而下一刻,当二人看到高头大马之上裴县长之时,顿时骇的亡魂皆冒,心惊胆颤,跃至半空的身躯当即一软,瘫软在地。

原来那高头大马之上并没有什么裴县长,只有一具无头尸身而已,还是鲜血正冒热气腾腾的尸身。

只听后方桥头栏杆之上的老乞丐哈哈大笑道:“扯犊子的当世侠首,玩蛋蛋的当世第一刺客,就你们这样的熊货,还想入主武林?回家吃奶去吧。”

言毕,就那样扭着屁股,甩着大袖,蹬歪蹬歪的走掉了。

此刻惊魂不定的二人皆是迟疑的看着对方,随后弱弱的问了一句:“谁杀了裴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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