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迫不及待的那个人

“你说什么?”

刘备霍地站起身来,罕见地失态到了大吼的地步,就连他手里的酒杯都忘了放下,结果酒泼洒出来一大半。

但是没有人会觉得刘备沉不住气,因为这个消息实在是够震撼的。这个小校可能比较缺心眼,眼见刘备这么大声,还以为他刚才是没听清楚,于是老老实实提高嗓音把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

“主公,曹操死了,曹军撤至河内郡之后,已经开始全军挂孝,并且曹操治下各州郡也开始发丧。”这名小校一字一顿地道。

“看样子不像是假的了”刘备喃喃地道,随即一屁股坐回凳子上,整个人精神却显得有些委顿。不止是他,此时整个大厅内所有人都是屏息凝视,鸦雀无声。只有关羽挥了挥手,示意小校退下。到最后,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汇聚在一言不发的刘备身上。

半晌,刘备才长出了一口气道:“没想到啊,曹操居然就这么死了”顿了一顿,刘备又问道:“诸位,你们看这会不会是曹操诈死之计啊?”

徐庶和诸葛亮等人眼神交流了一下,最后还是鲁肃开口道:“主公,此事只怕是真的。如今曹操已然退兵,纵是诈死,也无甚大用。”诸葛亮和徐庶也是点了点头,完全赞同。

“那看来就是真的了”刘备长叹一声道。作为刘备生平最大的劲敌,曹操一直是刘备最为忌惮的人。但是现在这个人死了,刘备却是发自内心地感到一阵遗憾,或者说寂寞。就像当初,吕布死了之后,张飞的那种感觉。

不止是刘备,就连赵峰也没有料到,曹操居然会这么死了。历史上他虽然一直被头风病所困扰,但是好歹也活了六十多岁,现在他才五十八啊,居然就这么死了?

想来想去,只怕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搅和的,曹操这些年所经历的挫折,比历史上多了何止一倍?他这一猝死,应该算是典型的油尽灯枯吧。想到这里赵峰也是暗叹了一声,端起酒杯灌下一口酒。

就在这时候刘备开口了:“诸位,如今曹操已死,河北军心必然大乱,我等可要一举发兵,以攻下河北?”要说刘备这个提议还是很诱人的,只要一旦成功的话,那么平定天下指日可待。赵峰听了这话也是怦然心动,自己努力奋斗了二十几年,现在就看到胜利的曙光了。能够就此卸下这副重担,自己以后也可以轻松一点。

但是诸葛亮和鲁肃等人交流了一下眼神,最后还是诸葛亮谨慎地开口道:“主公,如今关中虽然已经平定,但是荆扬各州的大军还需时日方可训练精熟。再者,今年的粮草剩余已然不多,若是强行进兵,只怕就是夺下了河北,也需得元气大伤。更不要说司马懿还在汉中盘踞,关中也是刚刚依附而已曹氏占据河北,已经十年,民心归附。若是趁其治丧伐之,只怕会令曹军上下同仇敌忾,反倒不美。”

“是这样啊”刘备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随即又问道:“那么依孔明之见,何时可以进军呢?”

“明年开春即可”诸葛亮想了想道,看了看鲁肃后开口道。看到鲁肃和徐庶也是点头赞同,刘备总算是按捺下自己那迫切的心情,随即继续劝酒不提。只是一年而已,刘备还等得。而关中新得之地,也需得派遣得力要员驻守。刘备考虑再三,最终决定调取张飞来担任雍州刺史,而徐州刺史一职,则由原许昌太守徐庶接任。其余的各州郡刺史,也是派遣能员干吏接任。关中司马懿原本的数万人马被歼灭收编之后,也是所剩无几。刘备特意调遣赵云来此,镇守地方并且训练士卒以应对汉中的司马懿。自此,西川,关中以及东三郡完成了一个对汉中那一隅之地的全面封锁。司马懿盘踞汉中,兵力不过数万,再也难成什么大气候了。与此同时,刘备也着手准备,将治所由许昌,再迁移至长安。而刘备为了庆祝这一次的重大胜利,也是把赵峰留在了长安,和众臣大肆庆贺了数日。甚至于,赵峰都有些怀疑,刘备这么兴奋,也有庆祝曹操死了的元素在内。

如今的长安城,若论繁华远不如许昌,就连成都、襄阳以及寿春都要比他来的繁华。定都长安,刘备显然不是为了贪图享乐,而是为了更高的政治目的。

从徐州到寿春,再到许昌,再到如今的长安。经过十几年的奋斗,刘备终于可以光明正大进入大汉的西都了。到了这个时候,不需要刻意宣传,普天之下的人,基本上都已经是将他视为光武再世了。但是比较可惜的是,由于在实施九品中正制之后,北方的世家大族已经和曹操集团牢牢地捆绑在一起,并且这些人对科举却是比较反感,因此曹操的逝世,并没有引发大规模的骚乱。想要指望对方自己内部土崩瓦解,还不太现实。

事实上,曹操的死,几乎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除了贾诩。在得到一连串的不利消息之后,曹操终于没能撑得住,当场昏厥了过去。这一昏,却是再也没有能够醒过来。次日清晨,这位一代奸雄就这么离开了人世。在夺回关中的希望彻底破灭之后,曹操一直绷紧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虽然还可以依据黄河天险以偏安一隅,但是以曹操的性格哪还能接受这样的结局。气闷之余,加上苦苦忍耐数年的头风病发作,曹操一命呜呼也是正常的。

当曹操的灵柩被运回邺城时,魏王世子曹丕已经亲自率领众臣出城相迎。接下来的几日里,为曹操发丧,守灵,一切都是有条不紊地开展着。远在平原郡的夏侯惇,也把军务交给副将,自己亲自回来奔丧。万幸的是,刘备并没有趁机进军司隶之地。

连续数日举行葬礼,这一天,曹丕正自在自己父亲的灵柩前祭奠,却听得门卫来报,说是尚书令董昭,司徒王朗,司农荀攸,以及征东将军夏侯惇等一干重臣全部在厅外,有事求见。曹丕隐隐约约猜到了点什么,不过还是整了整衣服,前去接见众人。

“不知诸位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曹丕朝众人施礼道。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资格最老的荀攸开口道:“世子,如今魏王辞世,我等心中悲痛万分。但是国家大事不可偏废,还请世子尽早继位,以统领国事。”

“正是”荀攸这一开口,其余人也都是连声赞同。曹丕闻言却是皱眉道:“如今父王刚刚辞世,大祭之期尚未过,我这便继位,只怕会惹人议论啊”

“世子,正所谓事急从权。如今刘备在侧,时时有意来犯。世子若不早日继位以统领朝事,如何能鼓舞人心呢?大王在天有灵,也会赞同世子这么做的”说话的却是司徒王朗。众臣你劝我劝,曹丕嘴上说得冠冕堂皇,任凭众人怎么劝说,他都不肯松口。

群臣之中,只有两个人一直没开口,一个就是华歆。身为曹丕的死党心腹,平素又是以善于揣摩上意而著称,华歆这时候早就看出来了,曹丕想的不止是继承曹操为魏王,而是有更大的追求。

另一个就是贾诩了,以他的智谋和眼光,也是看出了曹丕那不甘寂寞的内心里,到底考虑的是什么。虽然曹丕也很对自己的胃口,但是这时候做出头鸟,明显就不是贾诩的风格了。他也知道,会有人开这个口的。

果然,在荀攸再一次劝说无果之后,华歆感觉时候差不多合适了,于是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如今刘备在侧,时刻窥视。若想鼓舞人心士气,只怕需得行使非常手段,世子何不顺势代汉而立,登基为帝呢?”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众所周知,曹操被人骂了几乎是一辈子的汉贼,甚至被人认为是弑君的幕后黑手,但是他到死都没敢去篡位称帝。现在曹丕还没继承王位,就想称帝,华歆这个超前意识,也未免太超前了些。

曹丕闻言,眼中却是闪过一丝热切,心中暗叹一声:果然还是子鱼最了解我啊但是却连忙装出一副惶恐的样子,连忙开口道:“子鱼你这是何意啊,父王功盖千秋,尚未曾登上九五之尊。我曹丕何德何能,继承魏王尚恐不称职,怎敢僭越称帝啊?”话虽如此,但是他眼中那一闪即逝的热切,却还是没有逃过华歆的眼光。

当下华歆换了一副腔调,苦口婆心地道:“世子啊,如今刘备在侧,时时有来犯之意。此人口口声声,为的就是兴复汉室。但是汉室延续四百年,早已是气数将尽。昔日魏王之所以不愿代汉而立,只因先王淡泊名利,不愿争这虚名。可是如今,刘备虎视眈眈在侧,若不从根子上断了此人的念头,日后众臣又如何能鼓舞士气与之周旋?所以,世子代汉而立,乃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更兼昔先王曾有言,其人愿为周文王。魏王父子二代,功在社稷,利在万民。世子自当代汉而立,以顺天意,体人情,如此则万事大吉啊”

华歆这话说的,似乎曹丕不当皇帝,他们就活不下去似的。曹丕听得心中极为热切,但还是推辞道:“子鱼此言,实在是陷曹丕于不忠不义啊,曹丕纵是身死魂灭,万劫不复,也不敢由此不臣之心。”

华歆知道,曹丕此时内心已经被自己说动了,但是只是放不下这个脸罢了。就在这时贾诩开口了:“子鱼所言不无道理,但是世子尚未继承王位,因此代汉而立之事且押后再议,眼下还是请世子先继位再说”

“也好”曹丕也知道,自己不继承王位,就忙着称帝却是有些不妥。当下众人请太史令占卜了一个良辰吉日,待曹操下葬之后,让曹丕先继承王位。与此同时,华歆和贾诩等人,则是悄悄地在幕后,有条不紊地展开另一场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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