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曼系?”刘曼锁眉端详少女面上显见恶意的笑,喃喃道。

她是在自问亦或问她人?

干燥冷寂的墓室,没有一丝杂声的静默中,清泠的音调透出些微茫然之意。

辰容抹干自己脸上污迹,不顾何九吹的警告目光,冷嗤一声:“千魄灯忆尽往事,连名字也不记得的人何必偏要想起来!”

刘曼摆开何九吹的手,走上前三步,沉声道:“纵使你说得天花乱坠,也不可信。”

“你以为我在骗你?”辰容哑然失笑。

“用心不纯。”刘曼道。

“哈哈哈,我骗你?”辰容摇摇身,只觉异常好笑。

她指着刘曼大呼:“我骗你时,你信我,我不骗你时,你倒要疑我,蠢乎?蠢中之蠢,天下第一蠢也!非吾兄蠢笨奇葩不可相较!”

辰容笑意不止,扬眉接道:“试问现在,诸位旧识中谁有你这风雨前尘尽散它朝的好过?至如今赴汤蹈火者有之,执迷不悟者有之、阅历沧海者有之只你懵懂超然,犹如世外清风,轻松快意,真是古今难寻好运道,天下尽贺美娇儿!”她越说,面上笑意越盛,看起来却如挂在脸上的面具,笑浮于面,悲沉于心。

听她这番话,刘曼露出一抹笑:“是了,你既然看不上我无知无觉,现在又阻我,岂不是自相矛盾?”

“你!”辰容被她戳破心思,笑意尽敛,眸中蕴着怒气。

“你是怕我想起什么来,还是怕拂逆某人意?”刘曼悠悠试探。

辰容眸色一闪,瞳孔微颤,刘曼心道看来被自己猜中了。

“那就是都有了。”

辰容眸光流转,拍拍自己身上的宫女服饰,一面笑道:“我只觉阳关路好走,你非不肯走,独木桥难行,你偏要去行,实在不智!”一面伸手来抢刘曼手中所持木盒。

刘曼忙后退一步,招呼一直游离在外,听不懂这两人在讲什么的听风道:“听风,就是现在!”

刘曼原打算出其不意引辰容露出破绽,让听风出手制住她,宋风闲却掏出袖中匕首,抵住听风咽喉,眉目阴寒,戾气十足望着刘曼。

“宋大人!你发什么疯?”听风怒吼。

刘曼神思百转之下,手中之物在与辰容争执中不幸落地,“嘭”一声,木盒盖子被甩开,露出里面一盏琥珀琉璃灯,这灯已经碎成一堆琥珀琉璃片。

“这灯是碎的?!”如霜素来冷静面上难掩惊讶之色。

这种神灯怎么可能轻轻一摔就碎,唯一的可能性便是灯早就碎了。

场中奇变陡生,听风被宋风闲劫持,千执一魄灯早已被毁,碎成瓦砾状。

刘曼内心震动,她眉睫颤动,俯身捡拾千魄灯碎片。

辰容却恍然道:“原来如此。”

一块光滑的琉璃碎片上刻着字,刘曼细瞧,只见上面以篆体刻着工整的一行大字:

“千执一魄灯”。

旁边竖列四行小字:

“烈火灼流魄,红云卷奇魂,千执寄此灯,长夜转黎晨。”

这四行小字下面又以簪花小体歪歪斜斜刻着“云丰”二字。

她来回摸着莫名熟悉的“云丰”二字,只觉头脑中无尽思绪混杂,却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扯不出一根线头整理这团乱麻。手中琉璃片锋利的边角割破她的手指,在血色包裹中琉璃片发出肉眼难以察觉的浅淡光辉

辰容明眸四观场中诸人,她没拿到灯,心情却很愉悦,对抓住听风的宋风闲道:“既然这灯已经没用了,我们留在这里也没用,成章,我们走!”

听风这才明白,原来这个宋风闲是成章冒名顶替,难怪他不肯带府衙中人一起来捉前朝公主。

“我呸!”听风斥他。

成章微扬下巴,眼神一厉,收紧手中匕首,听风脖子上被压出一条血痕。

辰容瞄他一眼,成章点住听风穴道,将她扔在一旁,垂手听辰容示意。

辰容径直迈步向外走,成章毕恭毕敬跟在她身后。

“阿曼!”何九吹大声疾呼。

刘曼手紧捏琉璃片,手上鲜血横流,碎片上血迹斑斑,她似豪无所察,摇摇晃晃直起身,拂开想来搀扶她的何九吹,呆呆念道:“辰云丰”

声音低如自语,却叫辰容顿在原地,惊讶回眸看向有如失魂的刘曼。

刘曼面色雪白如生宣,双目好似能射出冷电,她持剑指向辰容:“我要杀了你,为云丰报仇!”剑被灌注的内力催出嗡嗡剑鸣。

辰容静了静,不躲不避道:“为辰律报仇,最该死的那个是你才是!”

她这话让刘曼剑也握不住,摔在地上。

刘曼阖紧双目,睫毛轻颤,面色惨白如雪。

辰容不依不饶:“那个蠢货为了你,视这天下人人求之不得的壮丽山河、尊荣帝位、如意延年如尘埃草芥,如今看来还不止这三样呢,你说是谁害死他之后,还要害他生生世世皆如此呢?”

刘曼浑身颤抖,要扶住木架,才能维持住自己的站姿。

“阿曼。”何九吹万分担忧望着她,他知自己有心无力,否则他又何必欺骗她,也要与辰容为伍。

“刘铸这个姓何的徒儿不过为你断了全身经脉,你便难以决断,到如今,你拿什么赔我那个蠢兄长为你负了天下之心呢?”辰容见刘曼不言不语,长辈似的总结道:“我早就说过,让你不要追寻往事,你该听话些才是!”

一道低沉清朗男声自她身后响起。

“辰容你是想再死一次?”伴随着沉如暮鼓,不怒自威的话,和殷出现在青铜门口。

洋洋得意自诩占尽高地的辰容见到他,立刻噤声不语。

和殷不管她,三两步走到站立不稳的刘曼身边,要摸她脉象,刘曼躲过他,冷声道:“你别碰我。”

和殷急道:“曼曼,我已找到更好的方法,你再忍耐几日。”

“不,我不信你。”刘曼浑身冷似冰雕,仍咬牙坚持。

和殷见她手上鲜血淋漓,双眸墨色翻腾,紧盯刘曼双瞳,她慢慢平静下来。

和殷声音轻柔道:“曼曼,你感觉如何?”

刘曼打着寒颤:“我好冷。”

和殷张开双臂,柔声细语诱她:“到我怀里来就不冷了。”

他笑如皎皎清月,温柔俊雅至极,刘曼盯他面上笑容几许,扑进他怀里,她太冷了。

和殷紧紧抱着她,暖意席卷而来慢慢充斥刘曼全身,她呼出的冰冷水汽凝在他胸口薄衫上。

和殷没有顾及任何人,抱着刘曼出了皇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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