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曾经一起喝酒,叶娇喝醉了,趴在李策的背上,让他转圈圈,然后叶娇展开胳膊和腿,大喊着自己是陀螺精。

李策一直记得那一幕。

叶娇的一举一动,都像是一条跃入潭水的鱼,搅动得他静谧如镜的心,倒映出十里桃花、万里流云。

他抱着她旋转,直到自己力竭,才把叶娇放下来。

“你发什么疯?”叶娇握拳捶李策的手臂,捶得他向后退了一步,微微咳嗽。

“伯母答应把你嫁给我。”李策的眉毛在笑,眼睛在笑,就连挺拔的鼻梁和利落的下颌线,都因为这笑容,散发柔和的光芒。

或许是因为匆忙赶过来,他的脸颊有些红润,那平日里微白的嘴唇,也透着石榴成熟般的红。

“恭喜恭喜!”赵王妃崔锦儿咧开嘴笑起来,抚掌打趣道,“看楚王高兴的样子,叶小姐要一座金山,他都会背来的。”

李璟倒是有些不屑。

他抱臂道:“你是真不知道小九的身子骨吗?别说金山,就我那两块泰山石,他都拿不动。”

李策任他揶揄,笑道:“五哥不为我开心吗?”

“开心,”李璟提醒他道,“但你可别忘了,叶夫人答应是一回事,父皇还没有赐婚呢。你小心武侯长被人截了胡,到时候哭都没处哭。”

他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问崔锦儿:“咱们孩子的名字取了没?得抓紧时间了。”

叶娇壮得像牛犊,一成婚就会怀孕的。时间紧迫,必须先把孩子的名字定下来。

叶娇请他们去前厅用晚饭,李璟挥手道:“我们随后就到。”

俩人坐在石桌前,手指头蘸水在桌案上抹画,开始郑重其事给孩子起名字。

李策和叶娇只好先行一步。他们只要并肩走,手指就情不自禁牵在一起,肩膀越靠越近,直到撞到了,才不得不保持距离。

李璟和崔锦儿一致同意,小名得贱,好养。

但具体是怎么个贱法儿,却无法达成统一意见。

比如李璟说如果是男孩,就叫阿牛,女孩就叫雉儿。崔锦儿上手就把那两个字擦了。

“你女儿才叫野鸡呢!”她气得翻白眼。

“这名字又贱又吉祥!”李璟辩解道,“高宗皇帝的乳名,就是‘雉奴’啊。”

“我不管!”崔锦儿道,“不准叫野鸡!生一百个也不准叫野鸡!”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说服不了谁,过了一会儿,崔锦儿垂头道:“我看楚王挺好的,当初咱们订婚,你还因为不能娶歌姬,跟母后生气呢。”

翻旧账是崔锦儿的拿手好戏,不管什么矛盾,都能翻到当初的旧账。

“好了好了。”李璟立刻妥协道,“不叫雉儿,名字你来取,成了吧?”

崔锦儿露出得逞的笑容,抬头道:“那楚王还抱着叶小姐转圈圈呢。”

“休想让我抱你转!”李璟嫌弃道。

崔锦儿“呸”了一声,表示不在乎,在桌案上写了一个“缓”字。

“叫‘缓缓’,”她憧憬道,“《礼记·中庸》有云,‘慎思之,缓行之,徐图之。’楚王字‘慎思’,他送给我们的孩子,就叫‘缓缓’吧。”

李璟蹙眉去看这个字,有点担心道:“那她长大了,会不会做事很磨蹭?”

“你与其担心这个……”崔锦儿悠长地叹了口气,“还不如担心他不给咱们呢。也就咱俩在这里瞎高兴,人家肯不肯啊?”

小院内还是那副景致,桌案上的字还没有干,不久前还兴致勃勃的两个人,瞬间被愁云笼罩。

“如果是我,”崔锦儿道,“十月怀胎生下来,是怎么也不肯送给别人养的。”

李璟蹙着眉,半晌才安慰崔锦儿道:“叶娇皮实。”

“那九弟呢?”崔锦儿把那个“缓”字又写了一遍,“我总觉得他不像表面上那么好说话。”

“你没听他喊我五哥吗?”李璟有些心虚道,“大不了,到时候咱们去求父皇下圣旨。他总不敢抗旨吧。”

“话虽如此……”崔锦儿把那两个字写了一遍又一遍,似乎写多了,孩子真就有了,“殿下啊,”她吸了吸鼻子道,“妾身不怕疼,妾身愿意自己生。”

李璟瞬间也有些心酸。

这些年来,因为不会生养,崔锦儿受了很多委屈。

夫妻间有什么事,天底下的人大抵都是不会苛责男人的。他们把矛头都指向女人,好像全是崔锦儿的错。

“锦儿,”李璟抬手揽住崔锦儿的薄肩,亲了亲她的额头,承诺道,“咱们去求上天。正月初一烧头香,我去求一求;初五接财神,我再去求;初九玉皇大帝生辰,我献上牛羊来求;上元节的灯盏我不去看了,跪在送子娘娘庙里求。我从正月求到七月中元节,给咱们求来个孩子。”

“那如果……”崔锦儿声音微颤道,“天神还是不肯给呢?”

李璟扶着崔锦儿起身,下定决心道:“那这个李慎思,他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李璟语气夸张,惹得崔锦儿哈哈大笑。

他轻轻抱了抱她,哄道:“等有了孩子,王妃赏我什么?”

“你想要女人是不是?”崔锦儿踢了李璟一脚,“你休想!”

腊月是准备过年的时节,但长安城的死牢,不会因为节日,给饭菜里多加一块肉。

因为诬陷安国公府同吐蕃勾结,百里曦已经在死牢里待了一个多月。

他的家产被抄没,家人流放出京,亲朋好友避之唯恐不及,故而没有人来探望他。

但百里曦常常竖着耳朵听风声,想听到晋王李璋的消息。

终于,有新下狱的罪官说,李璋回京了。

又有人说圣上正在议储。

过不多久,又说册立太子的事又不谈了。

百里曦不敢主动打听,在寝食难安中,他等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M..

那人身穿连帽大氅,遮挡住风姿伟岸的身形,站在牢门外,对百里曦道:“老师。”

百里曦的泪水倾泻而出,他摇晃着,握住了冰凉的牢门。

“殿下……”

晋王李璋俯身把食匣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样一样吃食。

那些饭菜是新做的,冒着热气。

然而百里曦没有食欲。

他急切地询问道:“为什么没有册立太子?出什么事了?是罪臣连累了殿下吗?”

李璋抬起头,冰凉的眼眸中露出睥睨天下的光芒。

“没有人能连累本王,”他生硬道,“我来这里,是要问老师一件事。”

“什么?”百里曦问。

他神情激动,希望自己能够帮上李璋的忙。

李璋把最后一碟菜拿出来,问道:“李琛和李策,谁挡在本王身前?”

是谁,最有可能改变了皇帝册立太子的想法?

不会吧?

短短半年,两个无足轻重的庶子,已经羽翼丰满到这种程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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