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看得出,阎罗王显得格外开心。他广开筵席,大宴群臣,热烈庆祝公主欣樱和准驸马地煞,一举灭了九鲲一族,擒斩了反王,保住了他的社稷和江山。关键时刻,还是自已的女儿女婿靠得住啊!不难怪连老辈子们都讲:打虎要靠亲兄弟,上阵更须父子兵。

人一高兴,阎罗王就多喝了几杯酒。酒精一多,人的头脑就发热,说话也口无遮拦。阎罗王醉眼朦胧地扫视了堂下的群臣一眼,眉开眼笑地说:“各位爱卿,本王今天高兴。我宣布:凡是我阎罗国在册的官员,官晋一级,爵加一等,俸禄普涨一秩,即日生效!”

“吾皇万岁,万万岁!”堂上欢声雷动,群臣们一一磕头谢恩,个个喜形于色。

“当然,这次大捷,靠的是前方将士浴血奋战,戮力同心,普天下的百姓用命支前,才使我阎罗国不灭啊!”阎罗王掀了掀十分过瘾的虬髯,端起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接着又说:“凡这次出征的将士,本王将论功行赏。有官的加官,无官的授官,俸禄普涨,奖金翻倍。”

“皇上圣明。愿吾皇洪福齐天,福寿双全。”众将士一膝跪倒,额头捣蒜似地磕个不停。

“平身,平身!”阎罗王脸泛桃红,眉开眼笑。

“谢皇上!”众将士异口同声。

“这次阎罗国能度过一劫,致使国运绵延,还多亏了本王的宝贝女儿公主欣樱和准驸马地煞。”阎罗国有些得意地搀了搀髭胡,十分欣赏地看了女儿女婿一眼,接着又说:“紧要关头,是本王的女儿率师亲征,共赴国难。头上、胸前多处负伤,那可是伤痕累累,九死一生哪!”

“还有本王的准女婿地煞,他不仅英勇无畏,还足智多谋。鹿城一战,他一马当先,身先士卒,身上负有大小伤三十六处,才用一条命保住了鹿城,保住了阎罗国的社稷和江山。否则,鹿城一失,丰都就失去了屏障,阎罗国就遭了殃!”

一时里,大殿里万籁俱寂,鸦雀无声,大伙儿都停了筷子,放下酒杯,一双双雪亮的眼睛,都齐刷刷地在地煞身上定格。既有眼馋,也有爱慕;既有嫉妒,也有敬佩。

“各位爱卿,本王还要夸夸我的这位准女婿,除了虎将之勇,他还有儒将之谋。”阎罗王笑了笑,话锋一转,接着又说:“在鹿城,是本王的这位准女婿,运筹帏幄,定下了锦囊妙计。用连弩和黄烟破了九鲲一族,擒斩了鸟王。”

“干得漂亮!”众将士大声喝采。

“你们说,他应该如何封赏?这可是柱国之功哪!”不愧是冥界之王,阎罗王也善于调动大家的情绪。

“封为一字并肩王。”有人大胆提议。

“将公主嫁给他,让天下的有情人终成眷属。”还有人特意补充,鼓掌附和。

“好啊,好建议。”阎罗王一拍桌子,如沐春风。

“皇上,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为了江山和社稷,为了阎罗国的长治久安,皇上,您就将公主嫁给地煞大哥吧!美人嫁英雄,好马配良鞍,两全其美啊!”

“好啊,本王考虑。”阎罗王连连点头应允,笑了笑,十分幽默地说:“这么英雄、这么聪明的女婿,本王不早点下手,就会被人家抢走了。再说,本王不点头行吗?公主欣樱会怨我一辈子哩!女生外向,女大不中留啊!”

大伙儿哄堂大笑,却把公主欣樱窘得不行,垂着双手,脸一直从双颊红到了耳朵根。地煞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十分拘谨地搓着双手,不丁不八地站在那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像一个被当场逮住了的偷牛贼,难堪得不行。

难得阎罗王这么开心,幽默,随和,与民同乐,大伙儿都比较放松,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五魁手、六六顺地斗酒行令,大殿里的气氛十分热烈,温馨。大家也不忌讳什么?不停在地煞和公主欣樱身上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阎罗王侧起身子,跟坐在身边的鬼王钟馗嘀咕了一阵子。鬼王钟馗一个劲儿地点头,笑逐颜开。一直以来,鬼王钟馗就对地煞十分欣赏,且推崇备至。在阎罗王选婿的诗会上,就是他力排众议,评定地煞的诗为扛鼎之作,诗中魁首。

“公主欣樱听封!”阎罗王缓缓地站了起来,十分怜爱地看了女儿一眼,字正腔圆地说:“公主欣樱,贤淑娴慧,德行端庄。鹿城之役,身先士卒,以身许国,其孝可嘉,其德堪慰,兹封为懿德贤淑慈孝惠聪长公主,以彰其德。”

“谢父皇,吾皇万岁,万万岁!”公主欣樱拉了拉地煞,两人相视一笑,都一齐跪倒叩谢皇恩。公主欣樱脸儿一红,羞羞怯怯地看了阎罗王一眼,声音朗朗地说:“父皇,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愿卸下一切俗务和闲职,帮夫君地煞相夫教子,请父皇准允,请父皇赐婚!”

“乖女儿,快起来,父皇准你就是。”阎罗王淡淡一笑,满面春风,接着又说:“选日不如撞日。乖女儿,下个月的二十八日,九月二十八日,是你们从鹿城凯旋归来一个月的纪念日,是个好日子,你们的婚事就定在那天吧!本王要昭告天下,普天同庆,让天下芸芸众生都来分享本王的喜悦。”

“谢主隆恩,谢皇上恩典!”公主欣樱得偿所愿,不由得偷偷地笑出了羞,不胜娇羞地看了地煞一眼,满脸说不出的幸福和得意。此情此景,地煞有些尴尬,广庭大众,众目睽睽,推是推不掉了。他只得跟着公主欣樱一起,稀里糊塗地磕头谢恩,高喊:“谢主隆恩,谢皇上恩典!”

“乖女儿,好女婿,快起来,平身,平身!”阎罗王看了看公主欣樱,又看了看女儿地煞,满脸父亲的满足和慈蔼,把公主欣樱和地煞都感动得泪流满面。人的有些感情,来自于亲情,来自于血脉,来自于传承和基因,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替代。

“谢父皇恩典!”公主欣樱和地煞长跪不起。

“哎呀呀,众爱卿,你们瞧瞧,本皇喝多了酒,老糊涂了,差点连正事也给忘了。”阎罗王憨憨地拍了拍后脑勺,笑了笑,接着又说:“驸马地煞听令,本皇封你为一字并肩王,官居极品,执掌阎罗国所有兵马,水陆空天兵马大元帅。”

“谢主隆恩,谢父皇恩典!”驸马地煞和公主欣樱相视一笑,两个人的脸都羞得通红。

九月二十八日说到就到了。

俗话说得好: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意思是说,只要谁娶了皇帝的女儿,跟皇家攀上了亲戚,何愁没有高官厚禄?何愁没有荣华富贵?普天之下,没有哪个父亲不痛爱自己的女儿,舍得自己的亲生骨肉去受苦受累。世界上没有例外,人都是人生父母养的,阎罗王亦然,鬼也如此!

阎罗王虽然舍不得自已的女儿。可他还是亲拟了一道圣旨昭告天下:公主欣樱出嫁的九月二十八日前后,阎罗国一律放假三天,所有死囚一律赦免,全国所有的僧尼一律沐浴斋戒,一起诵经为公主欣樱和驸马地煞祈福。阎罗王自己还亲赴道教圣地玉泉山,为公主欣樱和驸马地煞上香,祷告。

地煞新婚的香巢——阎罗王新赐的一座王府也张灯结灯,焕然一新。一大群华衣丽服的奴仆们,在公主的奶娘王嬷嬷的指挥下,打扫的打扫,擦拭的擦拭,搬东西的搬东西,布置的布置,来来往往,出出进进,把整个王府十几幢殿宇、四百多间房屋,都装饰得金碧辉煌,穷奢极侈。

算起来,公主欣樱是阎罗王唯一的女儿,也是唯一的掌上明珠。阎罗王除了疼爱,还有敬重。女儿出嫁,他什么要用最好的,极尽奢华。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宝贝得不得了,哪怕就是倾尽全力,耗光国库,他也要把女儿嫁得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女儿欣樱的母亲死得早,可怜天下父母心哪!

按照阎罗国的习俗,公主欣樱在九月二十八日未行礼之前,还得在阎王府住最后一天,等着驸马地煞亲自上门来迎娶,行跪拜合卺之礼,再正式洞房花烛,结成夫妻。可公主欣樱早就熬不住了,王府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几,她都要亲自过问,弄得妥妥当当,身在曹营身在汉。

位极人臣,官居极品,可地煞并不感到高兴。内心里反而有些纠结。自已这算什么呢?封了一字并肩王,掌了兵权,娶了公主欣樱,一步一步地走向了人生的巅峰,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生活啊,自已不也一直在为之苦苦奋斗吗?可对自已的爱人艾米莉来讲,这何尝不是一种欺骗,又何尝不是一种背叛。这不公平。

“不,不!艾米莉,我不!”不知有多少次了,地煞总是从恶梦中惊醒过来,哭着,高喊着艾米莉的名字。难道这就是最后的永诀吗?人间和地狱成了他们无法逾越的障碍?为了富贵,当年他远走他乡。可还是为了富贵,他就要永远地失去她了。

人的存在又何尝不是一个悖论,一个笑话。

屈指算来,已经有四、五个年头了,艾米莉已经从地煞的记忆里渐渐淡去,不再清晰。

可艾米莉在龙涎镇,在悦来客栈,死死抱住自已主动献身,久久也不愿松开,泪流满面的样子,却在地煞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是她哭着大喊:“亲爱的,来吧,让撒旦的归撒旦,让上帝的归上帝!”

自己是魔鬼撒旦?还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上帝?地煞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已又有了另一段感情,又有了一个新的开始。

该来的总会来,要走的也留不住。

有的时候,人只是希望,有个人能彼此靠近,相互取暖,以排谴心底里的寂寞和愁闷。却不知道,两个人靠近会擦出火花,会熊熊燃烧,会永远失去。

李梅花是如此,桑吉是如此,格桑是如此,公主欣樱又何尝不是如此。算起来,地煞并不是一个滥情的人,相反他还有些念旧。

可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感情,不是你可以左右得了的。灰尘会越积越厚,债会越欠越多,而人的感情呢?会越处越融洽,会越处越温暖。不然,就没有日久生情这个词了。

可不管怎么样,他不能对不起艾米莉,地煞傻傻地想。能拖一时是一时,能拖一天算一天,只要他跟公主欣樱还没行周公之礼,他就有权力这么做,他就必须这么做。

他就像一个在刀锋上行走的魔术师,左右都要拿捏,上下都要平衡。稍有疏忽,就会鸡飞蛋打,身败名裂。

可有的时候,地煞又觉得是自已愧对公主欣樱。自已一个冒名顶替的小小鬼使,又有何德何能?要不是公主从鬼王钟馗的屠坊里救出了他,说不定自已早己死于非命,成了冢中枯骨,又何来一字并肩王之荣?又何来水陆空天兵马大元帅之显?又何来当朝驸马之贵?

荣华富贵人人渴望,个个追求,可毕竟不是生活的全部。人,还有诚信,还有感恩,还有一些东西永远也不可能忘却,永远值得让地煞去纠结。

有个时候,地煞甚至希望能在自己的婚礼上,在九月二十八日这一天,能出点不大不小的乱子,把他们的婚期打乱,延迟,或者,暂时地封存起来。让他有点时间来缓冲,来思考,来擘划自己的未来。

可现实归现实,希望归希望。

九月二十八日这一天还是来了,它根本不以人的意志而转移。没办法,地煞还是不得不押着三牲六礼,锣鼓喧天,吹吹打打,披着鲜红的绶带,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在奴仆和宾客们的簇拥下,亲自到阎王府去迎娶公主欣樱。在丰都城,在整个阎罗国,那可是无尚的荣耀。

在整个迎娶的过程中,地煞始终有些懵里懵懂。都说人生有四大喜事:久旱遇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可地煞说不上伤心,也看不出高兴。他不知道这一娶,到底是福是祸?是毁灭还是涅槃重生?他只知道对于初恋艾米莉来说,是永远、永远的失去,再也无法挽回。

驸马亲王府占地一千多亩,很大,也很气派,彰显了地煞在阎罗国的地位和权威。阎罗王也毫无保留,彻彻底底地交了权,让他名副其实地当上了水陆空天兵马大元帅。皇上的信任,再加上公主欣樱的倾慕,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他还有什么遗憾?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除了阎罗国的大小官员,朋友和下属也来得不少,把个偌大的驸马亲王府挤得水泄不通。鬼也有鬼的人情和礼节。谁不想给阎罗王的女婿献献殷勤,巴巴结结,以搏得一个好的前程。这样一来,地煞就多了些应酬,不得不端着一个杯子,脚步虚浮,满世界地去敬酒,喝得酒气薰天,酩酊大醉。

送走最后一拨朋友和下属,己经是午夜时分了,月挂中天,繁星点点。洞房里,公主欣樱一定等得不耐烦了吧!地煞幻想着她蒙着大红头帕,穿着绣花的吉服,美目顾兮,坐在牙床上的滑稽样子。他终于忍不住扑哧一笑,心头一凛,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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