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鼻伸出萝卜粗的手指,从方桌上扣起薄薄银行卡,恶狠狠的盯了一眼常东,这才转身离去。

凤凰街道很老,老得连一家AIM机都没有,估计银行都觉得在这里设置站点不安全吧?

好在出了凤凰街道转角就有一家邮政站点,倒也没让阿鼻跑多少路。

推开玻璃门,阿鼻偌大身躯有些为难的挤了进去,他将银行卡插入机器,下意识瞄了一眼上面监控,神色不屑的瞥了瞥嘴。

银行卡密码很好记,他再蠢也不可能忘记。

他唯一担心的是,那个傻逼会不会耍他?毕竟现在谁还设置123456这种低级密码?

好在随着密码输入,ATM机顺利进入了主界面,这让阿鼻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直接取款,而是下意识按下查询余额按钮,打算看看那怂逼卡里有多少钱。

这台ATM机有些老旧,点了查询按钮后,半晌界面才跳过去,搞得阿鼻又是一阵烦躁,恨不得砸了这破机器。

当他目光落到屏幕界面上,视野聚焦在那最中间一列阿拉伯数字时,他的瞳孔瞬间放大,浑身一僵。

周围好似安静了下来。

外面的喧闹声、车流声,慢慢淡去,世界静得似乎只剩下心跳声和咽口水的咕噜声。

砰!

阿鼻一掌按在机器边框,满是凶相的面孔凑近屏幕,牛眼瞪得浑圆。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阿鼻心中挨个数着。

那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阿拉伯数字,恍惚间黏连成一片,令他难以数得清,又若一颗颗子弹,射入他的瞳孔,打入他的心脏,践踏着他的世界观!

“嗞——”倒抽冷气之音在狭窄的自动取款机隔间里响起。

好一会儿,阿鼻才捏着刚取的两万块,浑浑噩噩的离开了ATM机隔间。

回去的路上,他的目光有些发散。

他看到苍蝇馆子里忙碌的老夫妻;

看到发廊二楼趴在窗口吸烟的小妹;

看到店外贴着的图片……

一时间,脑子里乱糟糟得厉害,似有无数念头涌出。

他知道苍蝇馆子老夫妻,忙碌一年能挣个十几万,扣掉房租,还剩七八万。

七八万乍看起来不少,但是别忘了,这是两个人的薪水,却要支撑一个家庭的全年开销。

明明是做餐饮的,阿鼻却很少在那对老夫妻的餐桌上看到鸡鸭鱼肉。

吸烟小妹来钱轻松,但那是年轻时候,随着人老珠黄,价钱一降再降,客人的年龄也越来越大。

不少人受不了,斥重金拉皮整容,最终不过是陷入一个死循环。

别问阿鼻怎么知道,他老相好没少跟他抱怨。

这一行跟博彩一样,会把人彻底摧毁掉。

最好不过是趁年轻,攒一笔,找个老实人嫁了。

可是习惯了SK-II,又怎么能适应九块九包邮?

若是男人能赚还好,若是不能赚,呵。

七哥很厉害,在凤凰街这片地儿,就是地下土皇帝。

沾灰带彩,但凡有点油水的,他都插一手。

年利润可达上千万。

很吓人!

但是能落到七哥手里,撑死也就百来万。

因为上面人要孝敬,下面人要吃饭,两端一个平衡不好,就会被生吞活剥。

别看他们在凤凰街吆五喝六,威风八面,今天说砍这个,明天说揍那个,光膀子凑在烧烤摊上,能把老板生意吓跑一半……但说到底不过是窝里横的耗子,出了这里,他们什么都不是,只能乖乖夹着尾巴做人。

很多人畏惧他们,

但他们也躲着他们,鄙视着他们。

说白了,这不过是一个捞偏门的行当罢了。

若有更好的选择,谁他妈干这个脑袋别腰带不被人尊敬的行当?

阿鼻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多愁善感起来,说实话,他很少思考这些,他每次都是拿了钱,便挥霍在小妹肚皮上。

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

但是今天,那一连串数字,真的刺激到他了。

他在想,要不要拿着这张银行卡跑路?

有了这笔钱,无论去哪里,他都是土皇帝!

……

……

时间退回到十分钟前。

阿鼻刚走,常东将钱夹子里现金全部抽了出来,道:“现在能玩吧?我先热热身。”

声音刚落,大壮终于忍不住了,他紧张兮兮的凑到常东跟前:“东哥别玩了,咱们……还完钱,走吧?”

眼镜仔、何磊亦一脸希冀的看向常东,那眼神分明是希望他早点还钱,带他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常东笑道:“来都来了,玩一玩不打紧。”

大壮紧张姿态,落在七哥眼中,顿时令他狐疑起来。

莫不是自己太紧张了?

这姿态,怎么看都不像是牛人啊?

七哥虽然狐疑,但大壮忐忑模样,还是稍稍抚平他内心的一丝不对劲。

“既然兄弟想玩,我开门做生意的,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这边,请。”七哥站了起来,向外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

一行人随即离开了隔间。

外面赌徒看到隔间里人出来,不少人客气的跟七哥打招呼,但大家并不紧张,似乎这家赌坊的声誉还不错。

在七哥的招呼下,一行人围在一张专门玩骰子的桌子上。

桌子上画着两个圈,分别写着“大”和“小”两个字,显然是用来押注的。

常东大刀金马坐了下来,自有马仔把他两千多现金换成筹码。

“这谁啊?看起来很陌生啊,竟然能让七哥作陪?”

“谁知道?搞不好是欠钱翻本来了。”

不少熟客议论纷纷。

常东在桌子一边坐好,不等荷官就位,随手捏起一枚代表一百块的筹码,丢进了“大”字圈里。

充当荷官的长发马仔看了一眼七哥,将骰子工具,推到常东面前道:“请检查。”

“不用了。”常东靠在椅背上,姿态甚是散漫。

马仔不再废话。

他握着骰盅,动作潇洒的一抄桌面,将三粒骰子吞入,然后一阵剧烈摇动,啪的一声,扣在托盘里,然后放在桌子上,惯性问道:“押大押小?”

常东没吱声……没看到我骰子已经丢出去了?

周围围观的赌徒也没人押注,他们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这是常东跟七哥的赌局,当然不会趟这浑水。

“来来来,买定离手,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嘞!”荷官不以为意,报了三遍流程之后,打开骰蛊。

“一四六,大。”

荷官也不废话,添了几枚代表八十块的筹码,推给常东。

下一轮,常东没有提前丢骰子,等到荷官摇好骰子,这才又丢了大。

骰蛊打开。

“二二三,小。”

常东输。

场中众人没什么反应,一百块的局,还不至于让他们激动。

第三轮常东双倍押注,还押大,赢了,连本带利赢了回来。

如是这般,一口气进行了十几轮。

期间常东头一轮押注,有输有赢,但是到输局时,他总会按照赌场教的方法,在下一轮双倍押注赚回来。

因此玩了这么长时间,手里筹码不仅没少,反而翻了一番。

“一百块没意思,还是一千块来得更爽些。”说着,常东就丢出了一千块的筹码,押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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