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孝子,当着这些朝臣的面,由奉国夫人宣读了太后的遗诏,他一不能说是作假,二不能不闻不问。

皇上自己被架在了那里,根本下不来了。

皇上自己策划逼宫的事儿,只有他和元珩、齐王知道,齐王绝不敢告诉给李贵妃与李家的。

李家人不知道逼宫,自然就乐了。

皇后都自请废后了,废了皇后之后,那就必然是贵妃来做皇后了。

随即都跟着起来,请皇上遵从太后的遗诏。剩下那些京中的皇亲贵胄,最是古板的人,也人云亦云的跪请。

齐王立时有些傻眼,大戏马上就开始了,眼下这局面,要怎么把戏唱下去呢?

皇上明显有些无所适从,当即拍案道:“如何?你们还敢逼宫不成?”

辽王眉心紧蹙,他很担心皇上不能悬崖勒马。两方坚持下去,恐怕最后只能变成一场乱战,不知会伤及多少无辜。

辽王膝行上前,连连叩头道:“我是父皇的儿子,也是父皇的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儿子如何敢逼宫,儿子只是向父皇您保证,儿子这辈子都终于父皇,儿子敢指天发誓。若对父皇您有二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皇亲贵戚,朝廷重臣今日都是儿子的证人,儿子若有半分犯上作乱的心思,立时撞死在父皇面前。”

辽王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皇帝眼见是没法再行事了,他颓然的坐下去,心里陷入了矛盾的挣扎中。他显然是不乐意将辽王放虎归山的,可皇后都自请废后了。

事情,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皇帝有点后悔,他不应该心软,他应该在兖州就把辽王和宋家人除掉的。如今一时妇人之仁,反倒把自己架到了这不上不下的境地。

这时间内殿忽然慌乱起来,有人喊道:“娘娘,玉妃娘娘!”

内殿伺候的内侍碎步跑出来,道:“皇上,玉妃娘娘晕过去了。”

众人皆是惊诧,有些回不过神来。皇上站起来,道:“让人扶玉妃去偏殿,朕过去瞧瞧她。”

皇上说话间已经站起来,也不说同意也不说反对,径直起身出去了。

殿里跪着的一干人就被这么撂在那里,皇上没叫起,这些人也就都坐着。

且说偏殿里,清容被强制压着去换衣裳。等看见了奉国夫人,她才后知后觉,竟是奉国夫人要她置身事外的。

清容很能明白奉国夫人的用心,毕竟向皇上说出太后遗诏的事,是违逆圣意的。奉国夫人这是担心她的安慰,才让人把她拦下的。

这时间外面一阵骚乱,清容立时站起来。

几个宫女齐齐挡在门口,道:“姑娘,夫人说了,外面就是有天大的动静,您也不能出去。”

清容道:“外面的动静这么大,我不出去才是真的可疑。祖母让你们拦着我,是怕我搅乱了她的打算,可看着这时间,恐怕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尽了,你们别拦着,让我出去吧。”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个主意。

清容直接上年前猛地拨开几人,推门出去了。

这时玉妃被人连扶带抬的送过来,皇上面色幽沉的跟在后面,随后还有李贵妃与永平公主等人。

正面瞧见清容,皇上忽然一怔,忍不住试探的去打量清容。

他一手策划的逼宫根本不可能有旁人知道,奉国夫人选择在这个当口来问这些,是因为她知道了什么吗?

那么奉国夫人是如何知道的呢?

眼前的沈清容,在太后遗诏的这件事里,又掺和了多少呢?

皇上想来想去都得不出一个答案,心里是一团乱麻,“你在这儿做什么?”

清容道:“方才不小心湿了衣裳,来偏殿换一件衣裳来了,现下正要还席。玉妃娘娘这是……”

她话没说完,章御医为首的几个御医被请了过来。

众人见礼,章御医便进门去查看。

清容想要退出去,却听皇上道:“你留在这。”皇上说着,又吩咐身边跟着的内监道:“去请奉国夫人前来。”

章御医等人挨个给玉妃诊过脉,脸色全都阴沉了下来。

众人皆是惴惴道:“皇上,玉妃娘娘的脉象,仿佛是中毒了。”

皇上大惊,道:“这,这怎么会?宫宴上的吃食里怎么会有脏东西。”

清容偏头去看李贵妃等人,却瞧不出什么端倪来。

前朝、内廷几乎是同时出事儿,越发闹得皇上心里发乱。

李贵妃巴不得玉妃被毒死,只上前同皇帝道:“玉妃如今已经中毒了,把相干的人关押起来容后审问便是,倒是如今皇亲贵胄和朝廷重臣们都跪在前殿呢。皇上……”

这是在一边沉默多时毫无存在感的永平公主突然道:“父皇,辽王明显联合了奉国夫人假借太后遗诏煽动朝臣,意图逼宫。您还等什么,立时让人把辽王和皇后叉出去才是正经。他们威胁了父皇您多少年了!”

皇帝并不想动皇后,他从始至终都没想把宋家赶尽杀绝。他只是想让辽王和宋家没有威胁自己的能力,他只是想宋家和辽王不再那么得人心,不再占尽人和罢了。

他想做一个英明而完美的皇帝,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些年来是皇后、宋家和辽王对不起他,逼迫他、威胁他,可他是宽大的君主,就算他们犯了滔天大罪。他也可以看在当年皇后、宋家匡扶有功的份儿上,原谅他们,小惩大诫他们。

这一点所有人都没有看清楚、想明白,所有人都觉着皇上是想要宋家和辽王去死的。

可就在永平公主说出这话时,就在皇上陷入犹豫时。清容忽然明白了,皇上想要得到的,是万民不容置疑的拥戴。

对,这么些年来,皇上在她面前的表现,永远在以德服人的。皇上真正想要的是人心,是所有人心甘情愿的臣服。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皇上对于皇后和宋家只是打压,却不曾下死手整治。

清容忽然就恍然大悟了,那么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让皇上明白,放辽王和皇后回辽州,对于他来是最佳选择。

既能全了对太后的孝心,也足以彰显他的仁德大度,最重要的是辽王在辽州,对于李家来说是牵制。但凡李家、太子和这些王爷有什么心思,辽王对他们都是最好的忌惮与牵制。

清容立时顺着永平公主这话道:“公主这话太过荒谬,我祖母自小入宫,一直对太后和皇上尽忠,如今一切所有都是太后和皇上赏赐的,祖母感恩戴德,便是平日在我面前也时时念叨着太后和皇上的好。公主如今怎能这样污蔑我祖母和辽王勾连呢?”

永平公主冷哼一声,道:“别忘了,沈润容如今是辽王妃。”

清容当即跪地向皇上叩头道:“公道自在人心,祖母如何待皇上的,想必皇上您心里最清楚。”

“老婆子一辈子对太后、对皇上尽忠,到老了绝不会晚年不保。永平公主刚自南疆回来,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且请不要乱说话。”奉国夫人的声音铿锵有力,进门不卑不亢的向着皇帝行礼。

皇上抬了抬手,却没说话。

奉国夫人也不起身,垂头不卑不亢的说道:“皇上,让皇后同辽王回辽州,当真是太后最后的遗诏。太后如此,全是为了皇上着想。辽王和皇后根本不足为患。”

皇上眉头紧蹙,定定的盯着奉国夫人。

奉国夫人再道:“请皇上遂了太后的意。”

皇帝目光幽沉的看着奉国夫人。

李贵妃也道:“皇上若是担心于理不合,那也遂了皇后的意,谁让是她自己请旨废后的。满朝文武都听着呢。”

皇帝忽然疲乏的说道:“这件事容后再办,如今玉妃中毒事大,让外面的都散了。”皇帝说着,同奉国夫人道:“请夫人先在内宫,将这件事情彻查清楚。”

皇帝这样说,便是一心要把事情拖下去。

辽王早已做好皇上会拖延的准备,他们恐怕之后横生枝节,已经想好对策,今日无论如何都会把皇后带出宫。

一旦出宫,她们会连夜出城离开京城。宋家的人已在数日前便都去了城外的温泉庄子。魏国公夫妇已经悄悄离开了京城,如今城外只等着宋昭等人出城,众人就能平安离开了。

到时候事情已成定局,皇上恐怕也只能就此作罢,难不成还真向辽州发兵不成?

奉国夫人看向清容,对着她使了一个颜色,那神情,似乎在告诉清容,出宫,跟宋昭离开。

清容总觉着皇上莫名把奉国夫人扣下没什么好事,眼中有些酸涩、带着迷茫盯着奉国夫人。

皇帝却继续道:“对了,奉国夫人年纪大了,恐怕力有不逮,清容也一起留在宫里,直到这件事情水落石出。”

清容大惊,皇上这是在防着他们偷偷离开?若真是如此,恐怕很快就能撞破辽王等人偷运皇后出宫的事儿了。

清容心里打鼓,可当着皇帝的面儿,她又不能让人去给宋昭送信。

倒是奉国夫人临危不乱,道:“皇上,华堂还在外面,恐怕我和清容不出去她要等的,可否让人去知会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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