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战事愈演愈烈,赵崇光连夜派遣人手筹集粮草,运送到西北军队,只是如此一来,朝廷每年耗费的粮食,将会成倍递增,时间一长也会吃不消。

南陵上京城内。

熙熙攘攘的早市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俨然一幅安居乐业之景象。

突然,城门口飞奔而来一匹快马,路上的行人迅速让开一条通道。

策马快骑高举一面旗子,大声宣告:“捷报!捷报!陆掌印首战告捷!”

一路上声势浩大,所见之人无不大声欢呼,那快骑一路朝着皇宫奔去。

四周人群议论纷纷的称赞声不绝于耳。

“天杀的匈奴人,胆敢犯我边境,这就是下场!”

“陆掌印,啊不,应该叫陆将军,实在是我们南陵的保护神啊。”

“这次匈奴进犯,萧家没出多少力,还给南陵添了堵,萧老将军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

“也不能这么说,萧家那三个儿郎可都为国捐躯了,唉,谁知道萧老将军收养了个白眼狼……”

“陆掌印如此年纪便奔赴战场,打了这么漂亮的一场仗,你们说,陛下会怎么赏他?名利还是美人?”

“他要媳妇儿有啥用?只能看不能吃。宦官就这点不好,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因为没了命根子才那么狠辣的……”

元槐将那些话通通听进了耳朵,想不到陆韶洲还真是命里带的荣华。

天时地利人和都让陆韶洲给占了。说起来,上辈子她和赵崇光的运气简直背到了极点,天气不好,路遇埋伏,惨遭全军覆没并且做了俘虏。

但若说这事,不是出自赵崇光的手趣÷阁,她不信。

陆韶洲不负众望,此次战役中深入大漠,不仅折损匈奴大将,更是俘虏了两万多匈奴军,几乎全歼匈奴左右两部,重创匈奴单于本部。

太和殿,整个朝堂都为之震撼,先前极力反对宦官出征的官员,谁也未曾料到陆韶洲会有将领之才。

赵崇光在处理边境问题便进入第二个阶段,双方休战,进行和谈。

七日后,二月底,陆韶洲率大军班师回朝。

雄骏的战马上,陆韶洲身着玄甲,战袍迎风飞扬,手中的长枪闪着寒凉的光,给人以杀气极重之感。

沿途的百姓看着战车上堆积如山的异国战利品,还有同行的还有匈奴使团,夹道歌颂陆韶洲的威名。

匈奴人壮硕的身材和独特的外貌特征,令围观的人群时不时发出惊恐的抽气声。

有人直呼匈奴人是野人。

三岁小儿拉了拉他娘的手,问:“娘,匈奴人长得好吓人,他们会吃小孩吗?”

他娘说:“对,他们专吃不听话的小孩。”

“阿迦娜,我长得有那么吓人吗?”匈奴使团中的一人听到这话,站在手臂上的雄鹰展开翅膀,他耳垂上穿着孔眼,佩戴着一只异形耳环,随即神色揶揄地瞧向身侧,操着一口爽朗的匈奴语。

勒勒车上,那名被叫做阿迦娜的匈奴少女,托着脸盘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空气中飘荡着肆无忌惮的大笑声。

……

赵崇光大设宴席,邀百官及其家眷为陆韶洲接风洗尘,也是论功行赏的绝佳时机。

入夜后,宫宴也正式开始,歌舞升平,众人酣畅,一派热闹景象。

宫人们陆续地将食物鱼贯而入。

匈奴使团倒显得格格不入了,吃惯了牛羊肉之类的重口荤腥,乍一吃这种精细的宫宴菜,难免口味不符。

“真是量少又难吃。在我们部族,做出这种东西的厨子会被砍去双手,剁成肉酱。”第一个提出不满的是一个古铜色皮肤,黑发碧眼的异族少年,用着不甚熟练的汉话说道。

那异族少年体格壮实,穿的是裤褶服,露出的肩膀跟脸庞有着极强的反差感,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倨傲气,粗狂阳刚,就像他手臂上的雄鹰一样。

在场百官闻言都有些恼怒,这战败匈奴是来求和的,说话却是毫无礼节可言,还真是野蛮至极。

女眷们更是被那人的话吓到,不敢再吃桌上的肉食了,暗自腹诽那少年是什么来头,竟敢如此出言不逊。

其实他说的有几分道理,宫宴上的菜虽然精美,用量却是少得可怜,而宫宴本来就不是吃饭吃到饱的地方。

说起来,元槐在前世跟随赵崇光在匈奴的日子里,与那黑发碧眼的少年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她只是给濒死的少年羊奶喝。

叫什么来着,对了,牧霜伊鞮狄,匈奴单于的第十七子。

元槐跪坐在席位上,从那少年身上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观察周边的人。

她对于桌上的珍馐是半点不沾,这样的宴会人多眼杂,是最容易动手脚的地方,以防万一,她不会碰任何吃食。

皇宫就像四四方方的牢笼,在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在观察别人的同时,也有人在观察着她。

元槐偶拿起酒杯,却没有喝下去,却见不远处身着左衽皮袍的少女盯着她,察觉到她的视线过来,又勾出一抹友善的笑。

“……”元槐只觉那少女有些眼熟,却一时间想不到在那里见过。

御座上的赵崇光微笑,瑞凤眼眯成一条缝,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不合口味吗?朕还准备了烤全羊。”

话罢,他瞥了一眼身侧的王秉恩。

王秉恩拍了拍手掌,就在众人摸不清陛下意思时,即刻有三四只羊羔被赶进了宴席。

羊骚味漫开来,羊身上的跳蚤,要是蹦到人身上,可就不得了了,霎时席上的众人捏住鼻子,避之不及。

那些羊羔还是活的,这是要现杀现烤吗?

这回轮到匈奴使团摸不清了,视线聚在黑发碧眼的少年身上,嘴里喊着让人听不懂的词汇。

在场的官家皆知匈奴人野蛮,有看出来的人心中暗想,陛下这一招实在是高啊。

元槐垂着头,发丝滑下来遮住柳叶眼,沉默了一会儿,想起匈奴人有一羞辱汉俘的法子。

那头匈奴的使臣瞪起了眼,一开口就是:“这么小的羊羔,还不够我们塞牙缝。肉这么少,还不到该杀的时候。”

赵崇光却说:“肉要少吃,饭要多吃。”他永远挂着一副恭谨谦逊的表情,带着些许旁人难以解读的笑容。

话里有话。

直来直往的匈奴使臣却听不出来话中意,只觉这南陵皇帝实在是待客不周,像是对他们的到来极为不满。不过也确实,毕竟是匈奴方战败,主动求和来了,总会比人家低那么一头。

元槐信手摇晃着杯中的酒液,下一瞬,耳边传来赵崇光清润纯正的音色:“来人,杀。”

杀、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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