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烟雾缭绕。

赵崇光坐在桌案前,看着突如其来的冯蕊姑姑,幽沉映着淡光的瑞凤眼,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无声地将人拉扯其中。

王秉恩低头静站,余光偷瞄赵崇光的架势,那可真真是修罗场,太后宫里的人能是善茬吗?

冯蕊姑姑跪在地上,连着磕了好一会儿头,声色郑重:“陛下,是奴婢连累了元四娘子,误将有毒的点心赠给她。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在太后跟前为她求情,毕竟您是太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这话就说的很有水准了,表面上让人听了感觉情深义重,实际上却是暗藏逻辑陷阱,一不留神就会落入圈套之中。

赵崇光眉眼似露出微妙笑意,施施然道:“太后如何处置是太后的事。”

他现在的态度,摆明了不想得罪萧太后,也不想插手这件事。

冯蕊姑姑听罢,也只能道:“奴婢没有恶意,只是希望元四娘子能安心待在宫里,届时太后就会将她送出宫去。此事是奴婢的错,请陛下降完罪,能为元四娘子求情。”

说的那叫一个可怜巴巴,那叫一个掏心掏肺,总之一看就是用力过猛。

“好啊,既然如此,带下去剁去双手。”赵崇光捏了捏鼻梁,没有继续兜转下去的心思。

按照宫规,下毒的人当剁去双手,以儆效尤。

冯蕊姑姑脸色苍白,嘴唇惨淡,毫无血色,却依旧是咬着牙,一迭连声道:“谢主隆恩,谢主隆恩。”

然而冯蕊姑姑做这么一套戏,赵崇光表情一如既往地淡然,似乎完全没有看见那抖如筛糠的身体。

与此同时,青夜如游魂般进来,快步走到赵崇光身边,附耳轻声道:“主上,结果验出来了。”

赵崇光的视线登时挪移到青夜身上。

青夜缓缓摇了摇头,冯蕊姑姑探望元槐的食物,并没有下毒。

而那翡翠莲花饼,里面却是有很强的毒素,吃一口就能毙命。

对此,赵崇光毫无反应,他暗暗张合一下双手,总想要握紧住什么。

他的心并不在这里,只想着尽快去见她。忽生一股不祥之感,认为元槐在宫里不会安稳。

王秉恩立马联想到昨夜发生的事,所以陛下所有的情绪,便是与此有关,当即给小黄门使了个眼色。

很快就有人上来,架着冯蕊姑姑就要往外拖。..

而冯蕊姑姑没有一丝一毫的挣扎求饶,殿内众人看了都觉得她对元槐的情意深重。

王秉恩现编理由:“冯蕊毕竟是太后的身边人,陛下还是收回成命吧……”

赵崇光淡淡看了他一眼,“正是因为她是母后的人,朕才要比那边更极端。”

这语气和刚才对冯蕊姑姑是一般口气,王秉恩立即释然,恍然大悟,陛下这是在和太后较劲呢。

太后一听说自己的心腹要没,肯定会和元四娘子置换,如此一来,元四娘子还不愁重见天日吗?

半盏茶后,王秉恩再来回禀:“人已经送到掖庭狱了,没有陛下的吩咐,不会用刑的。”

赵崇光只是慢条斯理地嗯了一声,结束了对话。

而后他步入寝殿,坐在龙床上,顿了好一会儿才躺了上去。

身侧是被一件桑蚕丝被,严严实实包裹着的,只露出一张微红发白的脸蛋。

门外守着的王秉恩唏嘘不已,那可是龙床啊!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都说圣心难测,确实难测,陛下行事素来不露山水。

那张无数女人想要占据,却从未有人真正占据的龙床之上,赫然躺着的是原本被关在药房的元四娘子。

在紫宸殿侍奉的宫人都知道,即便是新纳入后宫的舒妃娘娘,也都没被允许踏足过内殿,更别提睡在这龙床上边了。

元四娘子前途不可限量啊。

……

陆韶洲原本就在殿外候着,听闻陛下宣他入内,很快来到正殿行了一礼。

赵崇光也没跟他兜弯子,开门见山道:“今日摄政王找你,可是说了什么?”

即便没想到赵崇光如此直截了当,陆韶洲照旧背脊没有一丝晃动:“摄政王是问属下是否属意对食,元阁老有意用联姻拉拢关系。”

赵崇光拿着奏折,往茶具的方向走,像是完全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太监宫女结为对食再正常不过。然皆宫掖之中,怨旷无聊,解馋止渴,出此下策耳。

只是,陆韶洲与寻常太监是不能画成等号的。宦官并非都是阉人,有些宦官也是健全的男人。

赵崇光既不鼓励,也不会支持,只是眯起瑞凤眼,眸底掠过一抹暗光。

“摄政王是想为你说媒?元阁老是想为你牵线?他们还真是操不完的心。”

陆韶洲拱手,“属下还未及时禀报,罪该万死,望陛下恕罪。”

“无妨。”赵崇光面上的笑容依旧,却能从他眼中品出几分涌动的躁意,“若朕未曾记错,你今年尚有十八了。在这个年纪理应成家立业,你跟朕多年扫平人间,倒是朕疏忽了你的终身大事。”

明知道这套说辞是借口,然而陆韶洲只能睁眼说瞎话:“属下在外身体残缺,一心只想为陛下做事,并无成家的意愿。”

陆韶洲相貌俊朗坚毅,身为掌印太监,素有冷面阎王之称,饶是杀伐恶名在外,愿意与他相好的宫女也还是一抓一大把。

他从未动过这方面的心思。

今日摄政王和元阁老先后找他,陆韶洲虽然不解其中缘由,但心里难免有几分动摇。

他出身卑贱,自小备受凌辱,默默窥探别人的幸福,原来万家灯火也能有他的一份吗?

哪曾想消息这么快,便传到了天子耳朵里,让陆韶洲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心里不知是喜是忧。

“朕叫你来不是兴师问罪的。坐。”

陆韶洲依言坐下,看着已经倒好的茶水,一身戒备这才放下来。

赵崇光没有把元槐之事与陆韶洲细说,只是就摄政王和元贞的意图道:“他们自然是奔着你来的,却远不止于此。你就当是替朕分忧解难,把这情儿接下来。”

“属下遵命。”

对食之事陆韶洲毫无兴趣,两只老狐狸想来都看在眼里,事发突然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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