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肇离了寝宫,也未多留,一路径自出宫。宫门外头,早有马车候着,徐青正坐在车辕上,见他出来,忙跳下车辕,迎了上来见礼。百里肇也不言语,朝他一点头,径自上车。

见他已上了车,徐青便也上了车,执起搁在一边的马鞭,抬手处,已甩出一串脆响,拉车的马儿早熟惯此音,闻声之后也不待马鞭落在身上,便齐齐扬蹄,朝前奔去。

睿亲王府离着皇宫本近,那马行的又快,不多一刻工夫,便已到了王府的仪门跟前。徐青勒马停车,跳下车去,才要打开车门,请了百里肇下车。车厢门却已开了,百里肇略略欠身,轻捷的跃下车来,随吩咐徐青道:“去请初爷与岳爷来本王书房!”

徐青闻言,更不多问,答yīng

一声后,便径去寻初炜与岳尧去了。百里肇则自顾举步,进了仪门,却是直奔书房去了。他一进了书房,早有人迎了上来,伏侍他净面,换下衣裳后,又沏了茶来。百里肇接了茶,才刚喝了几口,那边徐青已引着初炜与岳尧进来。

三人关系素来亲密,百里肇见二人进来,也不过略略抬手,示意二人自坐,那边很快便*{}{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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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又送上茶来。百里肇便摆了摆手,打发了屋内之人,又示意徐青在外守着。

及至屋内再无闲杂人等,初炜才匆匆问道:“王爷才刚进宫,可是见着皇上了?”萧后命百里肇入宫一事,初炜早知。但他却并不以为一个萧后便值得百里肇甫一回府便唤了他们二人过来,所以眼见左右无人,他第一句话问的便是这个。

百里肇颔首。淡淡言道:“皇上今儿见我,很是说了几句亲密话,不过对我的腿忽然好了一事,却是只字不曾提起!”他慢慢的说着,看似平静淡漠,心中其实却不无凄凉。他已将死,可对他却仍不放心。再怎样深厚的感情。一旦起了嫌隙,便再难弥补,这话诚然不假。

他没多说什么。但只是这么一句话,却已足够初炜与岳尧明白他的意思。沉吟片刻后,初炜方才问道:“若是皇上执意如此,王爷又打算如何应对?”

微微失神了片刻。百里肇也仍是一言不发。事实上。这几年,他一直都在患得患失中度过。因为这种患得患失,他虽没有努力扩张手中的势力,但也并没有完全放qì。他只是静静的蛰伏着,像是在等机会,其实却是在静静的等候,等候原本属于他的皇位终于旁落。

他曾经离那个位置那么近,近到唾手可得。然而最终,却还是与他失之交臂。午夜梦回时候。他甚至会恍惚的想,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然而梦醒时分,他却总又觉得不甘。然而他自己心中也明白,真zhèng

让他不甘的是他的父皇与他曾经视若母亲的萧后。

他不甘心就这么沉寂,这么任人施为,所以他虽常年闭门不出,却仍隐隐然的把握着皇位承继的关键。甚至可以说,只要他在一日,这个皇位到底由谁来坐,仍需看他三分颜色。

然而远黛出现了,她治好了他的双腿,然而与此同时也让他重又陷入了漩涡,不再像原先那么超然——超然的冷眼看他们彼此争得死去活来,却纷纷对他示好,不敢稍有得罪。

沉默良久,百里肇这才漠然道:“既已走到这一步,自然是要继xù

走下去的!”

如今的他,并不只有他一个人,他的身后,还有许多人。那些人相信他,乃至将身家性命都交到了他的手中,行百里路者半九十,结局就在眼前,他又岂能稍退半步。

听他这么一说,初炜与岳尧却都不由的松了口气。

初炜当即开口道:“依我之见,皇上那边其实无需担心!皇上这一生,行事中允求稳,我想着,他若不能在生前处置了王爷,必然不敢甘冒风险,将皇位传给安亲王,以致江山不稳,社稷不宁。更何况,如今安亲王也并不在京中!”说到这最后一句的时候,初炜面上终不免现出了几分钦佩之意:“说实话,我如今倒真是有些佩服安亲王了!”

岳尧一直沉默的在旁听着,此刻听了这话,却终忍不住,点头道:“能有勇气弃江山而求美人的男人,自然是值得敬佩的!”说到此,他却又忽然一笑:“虽说我一直觉得,就算他如今正在平京,这江山也不大可能会落到他头上!不过我敢说,这事若换了宁亲王之流,这个时候,那是打死也不会离开平京半步的!”

百里肇听得失笑,下一刻,却问道:“可派了人跟在他后面没有?”

初炜应声道:“王爷放心,早安排好了!不过说起这事,岳尧是佩服安亲王,我却对王妃佩服得很!”这话却是暗指远黛在石青妍与百里聿一事上,多有撮合。

百里肇听得淡淡一笑,却是既不附和,也未否认。初炜等人或许以为此事乃是远黛有意而为,却惟有他知dào

,石青妍与百里聿之事,远黛从头至尾,也没有刻意干预过。这事所以如此,也许自有天意,当然远黛在这里头,也是不可或缺的。毕竟若没有她,石青妍也不会找到睿亲王府,更不会巧遇刚巧在睿亲王府作客的百里聿。

摆一摆手后,百里肇径自的岔开话题:“这次唤你们过来,就只为了这事。不管如何,总是小心为上吧!”他说着,却又注目看向初炜:“郢都那边,近来可有消息吗?”

初炜颔首,坦然的道:“王妃身边那人,前日传了消息来,说是王妃一切安好,并以认出她来,只是却吩咐了她要安分守己,免得还不曾用上,便被发觉!”

百里肇听得默默点头,抬眼见天色已不早,便吩咐道:“你们既来了,便留下用了饭再走吧!”初炜与岳尧自无异议,当下各自点头应允。

……

……

屋外,隐隐约约的传来二更的更鼓之声,懒懒的放下手中的书册,远黛慵倦的伸个懒腰,却站起身来,道:“这么快居然便二更了呢!”

绘春正捧了那件弹墨绫夹棉披风过来,闻声当即笑道:“今儿这一日,倒是过得安静!”见远黛那边已站起身来,她忙上前一步,将手中披风抖开,仔仔细细的为远黛披上。转身时,却已取过早已搁在一边的圆形琉璃灯,打开灯罩,点燃了内里的灯芯,再放下灯罩。

绘春提灯走在前头,远黛便也举步跟了上去。屋外院内,照例的挂着两串气死风灯,夜风吹过,那灯便也随风轻轻摇曳,月色灯光下,院内的月月桂更是树影婆娑,幽香沁人。

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一路却并不言语。这座广逸王府虽已被收拾得如同旧日一般,但因石传钰无意张扬远黛已然回来的消息,这府内的佣仆下人,却仍是能省则省了。

月夜寂冷,王府清寂,毕竟让远黛莫名的生出几分感伤之情来,不由的微叹了一声。

不用回头,绘春也知她的心意,淡淡一笑之后,她道:“郡主走的比王爷更早些,自然不知dào

,王爷去后,有一阵子,这府中寂静得都让人不敢待。其实那时候,府内的下人仍有不少在,但大家伙却都觉得,仿佛少了些什么一样。后来奴婢自己想想,才知dào

,原来这府第再大,人再多,若少了主心骨,便什么也都不是了!这会子郡主看着这里,觉得空寂寥落,但对奴婢而言,却觉得这所宅子,真是很好的,至少比那时候可要好得多了!”

她不说这话,也还罢了,一说了这话出来,却让远黛险险的落下泪来,但她仍自忍着,甚至还强自扬起了唇:“绘春,你如今可真是愈发的会说话了,果然我该当对你刮目相看呢!”她虽勉强而笑,不肯落泪,但语音里头,却仍不免带了几分哽音。

绘春所以说了那话,原不过是想触动了往事,倒并没有想得太多,这会儿听得远黛如此,倒不由的有些赧然,忙道:“这话原是奴婢的心里话,奴婢想到哪里,便说到哪里,郡主若因此伤感起来,倒是奴婢的不是了!”

远黛摇头,却忽然道:“绘春,我如今才总算知dào

,为何当年父王非要让我先一步离开!”她也不等绘春问什么,便又说道:“只因父王与我一般,都是宁可生离而不愿死别!”不管是怎样绝世无双的人,死的时候,总不会好kàn。而对于生人来说,与己关系最亲密的人的最后一面,总会深深铭刻脑海,难以淡忘,如此一来,反而徒增了许多伤怀,淡忘了过往美好。

而对石广逸而言,他的死,石传钰无疑有着脱不开的干系,与其让远黛因他之死,而对石传钰愈加痛恨,倒不如早早遣了她走,如此她即便仍旧心存怨恨,却总比亲见他的死要好。

只是这些,她却是直到今日,才算真zhèng

明白过来。

她的话,绘春听得半懂不懂,懂的是前半,不懂的,却是那份深沉的舔犊之情。而远黛也并没有再多说下去的打算,她抬起手来,一指不远处的那座假山:“就是那边了!”

绘春便答yīng

着,提了琉璃灯向那座假山折了过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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