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我是真的不明白。”坐在马车里,桃红依旧满心疑惑。

“咱们自己花了那么大的代价弄来的铺子,为什么说给人就给人了呢?”

“不是给人。”苏瑾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我只是租给他了而已。”

“那还不是一样。”桃红没觉得有什么分别,“您让荣大爷供货咱们也赞同,可是这铺子还得我们自己管啊。”

“谁说我们没自己管了?”苏瑾见桃红一脸茫然,便耐下心来给她解释。

“第一,你看,今天谈的泰和茂的生意,货源我们没有,但是荣大爷有,我看过他的菜,十分新鲜,让他来供货,是最好的选择;

其二,这家铺子不便被人知道是我的,树大招风,凡事一定得低调,让荣大爷来管,我们不出面,收了他的租,还有泰和茂的利,这多轻松?

其三,除荣大爷之外,我又聘了掌柜和伙计,他们就是我的眼睛,倘若荣大爷有什么做的不好了,他们就起到监督的作用,两相制衡。”

伸了个懒腰,苏瑾将头靠在窗边,笑着开口。

“这样下来,我们既省了管理的力气,又拿了好处,这不轻松吗?”

桃红品着品着,目光一亮。

对呀,这样下来,她们不就是躺着拿钱吗?

“爷,你真聪明……”桃红扬起脸要夸,却发现苏瑾已经靠在窗边睡着了。

她张着嘴,顿时哑了声。

睡着的苏瑾没有了清醒时的古灵精怪,反而带了些深重的疲惫。

桃红突然间想起来,自家主子好像从病好后,就一直在为国公府精打细算。

到如今,主子所计划的事情,终于都完美达成,告一段落。

在这样终于放松的时刻里,也许只有入梦,才能够卸下所有的沉沉浮浮的心思,舒缓所有的神经,真真正正的,好好睡一觉。

午后的阳光落进来,洒在苏瑾的脸上,恍惚间桃红好像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还年少的苏瑾。

那个时候的苏瑾,总是包裹着厚厚的壳子,抗拒着这世界上的一切,她惧怕这个世界,害怕失去,无论是物质还是感情。

然而,经历的多了,她竟一瞬间学会了独撑与豁达。

独撑着对她来说艰难的时光,豁达着所有失去的一切。

不言痛苦,也未曾放弃。

如今,所有失去的,她都自己一点点挣了回来。

此刻心中千回百转,桃红突然落了泪。

为这女子柔弱的坚强,为这女子曾迈过的苍凉,为这女子——

从弱小的身影,成长为别人依靠的肩膀。

转眼间就到了点兵场巡查的日子,苏瑾起了个大早,将桃红给她准备的满车的行李又运了下去,只挑出了自己的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

“爷,您就带这些怕是不成。”桃红又抱着两床被子赶了过来,“夜里那边儿风大,您别冻着!”

“不要不要!”苏瑾赶紧把她往回推,“都大夏天了还盖这样的被子,你不怕我出痱子?”

“爷,那这个您带上……”桃红居然又从怀里拽出一把粉嫩嫩的油纸伞来,“那白天太阳大,可别晒着您。”

“你怕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家爷性向有问题!”推开那粉嫩嫩的小伞,苏瑾怕桃红又摸出什么来,立马钻进马车里扯着嗓子就喊,“快快快,开车开车!”

车开是开了,而且速度极快无比,拉着车厢里没坐稳的苏瑾横冲直撞,上蹿下跳。

“刘愣子你赶的是飞车吗?”苏瑾带着满头包从车厢里挣扎着爬出来,抓住面前人的衣带就扯,“你要把我昨天晚上吃的饭都晃出来了……”

赶车的人倒是很淡定的将衣带从她手里抽了出来,又很自然的回头一笑,“那你就吐呗,隔远点,别吐我身上。”

苏瑾登时睁大了眼。

“君染?”她回头去找,“我的刘愣子呢?”

“你的刘愣子被我换下来了。”君染回答的很干脆,瞥见苏瑾顿时不满的神色,幽幽补充一句,“夫人让换的,说我更机灵。”

最后一句顿时堵住了苏瑾的嘴。

在国公府里,夫人柳晓芬才是说一不二的爷!

“进去!”君染见她没什么说的了,便准备专心赶车,身子微微一转,一条腿竟然诡异的转了个角度,直接踩在苏瑾的脸上,将她踢进了马车。

苏瑾顿时大怒!

这是什么操作?

有聘来的员工这么对老板的吗?

她恨得又往出去爬,发誓一定要把这个君染打上那么一顿。然而君染好像知道了她的恶毒心思,马车速度陡然加快,晃得她爬一步退三步。

好恨!

苏瑾觉得自己聘了这么个护院真的是憋屈,简直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

如此以来,苏瑾不断的重复爬三步被甩回去,爬三步被甩回去,再爬再甩的过程,最终在某一刻,爬到了马车边。

苏瑾目光顿时大亮!

终于到了,看我不爬出去打得人不识鬼不辨的!

然而就在她兴奋的要去推门帘的那一刻,马车突然来了个大拐弯。

这个拐弯的幅度之大,大到在车厢边边的苏瑾顿时就被甩了出去。

“砰!”

“吱呀!”

苏瑾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落在了青青草地上,于此同时,那马车也缓缓停了下来。

“诶?”君染看看地下的苏瑾,又看看身后空空如也的马车,奇怪的挠挠头。

“你怎么这么迫不及待的就出来了?”

手指顿时攥紧,苏瑾恨恨的揪着身下的野草!

迫不及待!

她是真的迫不及待的要打他了!

头一抬,苏瑾就扬着拳头过去了,然而抬了一半,苏瑾顿时浑身僵硬。

这……这是在哪?

怎么这么多人?

面前,已经集合完毕的官员们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地上的苏小爷,仿佛一时间还不能消化,这位小爷为什么能一瞬间从车上躺到了地下。

闭了闭眼,苏瑾收回了自己的手,淡定的顶着一头已经被晃的乱七八糟的发型爬了起来,冲着面前的人们笑了笑。

“清早浊气上升,要呼吸新鲜空气就得在地下闻,你看,一闻我就满是活力。”

装作没有看见唇角抽搐的官员们,苏瑾笑嘻嘻的冲他们点点头,回身面色一狠,捏着拳头就要找那个把她甩下车的罪魁祸首。

然而,回头之时,车上已经空空荡荡,刚刚坐在那里挠头的少年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小人!”苏瑾暗骂一声,“别让我再抓到你!”

她这边气愤的要死,有人却开心的要命。

“哈哈哈哈哈哈,哥你看他!”

齐王殿下坐在马上,看着苏瑾的窘况笑的欢快,“你说怎么会有那么蠢的人呢?”

“可不。”萧衍难得的顺着他的话往下接,“真蠢!”

“啊?”感觉到异常的齐王殿下顿时心里不好,还未开口就听见自家哥哥又道,“就是这样蠢的人,居然还赢走了你一堆的银子?”

萧泽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我那是不防备,不防备。”

萧衍白了一眼他,没再开口。

“对了哥。”萧泽从怀里摸出几个小纸包来,递到他跟前。

“今天去了少不得要喝酒吃肉,我最近吃了太多油腻的了,带了些泻药来,打算吃完就拉,给点兵场那块贫瘠的土地加点油水,你要不要?”

回答他的是萧衍马蹄扬起灰尘,扑了他一脸。

※——※

“好!”

大魏皇帝坐在点兵台上看着刚刚练完一套剑法的士兵们,龙心大悦,抚掌大笑。

“有如此良兵,寡人何愁扩展疆土,安国定邦?此乃寡人之福,大魏之福啊!”

苏瑾混在百官之中,遥遥的向着那得意洋洋的皇帝道贺:“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恭维完了,陛下又在那大大的黄罗伞之下坐了,由侍女扇着那座前的冰块,在一片凉意中兴冲冲地开口。

“再来!”

还来?

苏瑾内心郁闷至极,伸手擦擦头上不停流下来的汗水。

这里真的好热啊,他们又没有皇帝那样的好待遇,此刻就是在这里硬生生的晒着,简直觉得头顶上都要着火了。

你要看,好歹给我们也加个帘子挡挡太阳啊!

就在苏瑾内心将皇帝陛下的祖祖辈辈都问候了一遍时,突然听见那阴凉处的陛下幽幽开口。

“这般动人心魄的场景,令朕想起了当年同苏黎大人一起征战沙场的日子,那时候朕还是皇子,一转眼就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

苏瑾顿时汗毛倒竖,只觉不好。

果然,下一秒皇帝的目光就向着苏瑾投了过来。

“虎父无犬子!苏大人,你的父亲如此勇猛,不知你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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