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巨浪凶猛的由北而下,拍打着河提带出大量黄沙,曲龙河的水,一直这般黄。

古人修建大运河,终究是缺了些经验。

木筏在巨浪中起伏,看似就要淹没,却又在下一股浪花中腾起,老船家淡定的支着长长的竹竿,给了木筏上惊叫的人唯一的信心。

……

有人赶着渡河,有人却在岸边喝着廉价的大碗茶。

滚滚巨浪连水花都参着黄泥,不知有什么美景值得这些人欣赏。

赶筏人好奇之余,倒也没太在意。反正赶筏人少,每趟都能载满人,不影响收入。

廉价的粗茶少有人品尝,不过是解渴罢了。

这群人喝了许久,按理早已不渴才是,起碗的速度却是不见慢。

……

日光当空,跑腿的店家添水的次数多了起来,不禁有些疑惑。

喜怒哀乐如病毒般会传染,他感觉到了紧张。

忽有巨物又北驶来,遮住了本就温和的日光。

店家不禁抬头,铁制的水壶砰声落地,所幸壶中并没有多少热水。

原来不知何时,掌柜的松开了提壶的手,嘴巴张得大大的。

他看到了天空中飘来了仙境。

仙境山环树绕,祥瑞栩栩如生,偶有炊烟袅袅,亦有小桥流水。

有山林间老翁骑牛绕山而上。

有半山茅屋前老汉盼望什么人的到来。

……

凡人何时见过这般仙境,还是漂浮于高空之上。

……

这是学宫出行的画舟,后面紧跟着的,是同样由前代圣人留下的书舟。

茶棚掌柜的不识字,目光被那栩栩如生的画舟吸引着,分不清是画是梦,也看不见书舟后面跟着的第三艘,白舟。

白舟如一张白纸,读书人最看重的便是纸。

前人总得给后人留下继续下笔的机会,这便是白舟存在的意义。

只是这意义,在苏圣看来颇为讽刺。

他写下了不同而又崭新的一笔,却被学宫强制抹去。

或许,从三舟顺序看来,学宫还是更加重视前人留下的笔墨。

……

逗留饮茶的人没有理会店家。

他们或是放下碗,或是将碗中茶饮尽,但终归还是要放下碗的。

若是在地面不远,这碗在他们手中便是致命的器物,但此时没用,对方太高。

……

巨浪还在翻滚,瞬间却是慢了许多,像是停止,只因水中射出“长枪”太快。

数十根“长枪”破水而出,直上青天。

青天被三艘巨舟遮挡,那“长枪”的目标便是三舟。

当巨浪被破开传来爆炸般的巨响时,“长枪”已经靠近巨舟底部。

“长枪”不像寻常的枪,不见枪头红缨,却是尾部有些黑色羽毛,更像是巨型的箭矢。

“破阵弩?!”

画舟上传来略带惊讶的声音,有些苍老。

地面山林间已在这位老人的感知中,便是树阴下爬动的虫蚁,有毒无毒都在靠近前便已知晓。

唯独这滚滚浪潮之下无法勘察。

显然,潜伏者更胜一筹。

老人惊讶,却不慌张,惊讶的也只是埋伏的手段罢了。

谁人能想到,破阵弩居然埋藏在曲龙河底下,这需要不俗的阵法来隔绝河床的水压,否则弓弩无力舒张。

如枪的箭矢顷刻间抵达舟底,与护舟大阵激烈碰撞,天空中传来雷鸣般巨响。

三舟摇晃不止,看似中箭的飞鸟随时掉落,却始终不见落下。

地面茶棚前,掌柜的已经被巨响震的昏迷,倒在先前摔落的水壶边。

饮茶的客人没有理会店家,也不见往桌子上放银两。

他们抬头看着三艘晃动的巨舟,他们在等,等护舟阵法破碎。

……

……

一艘由坨坨山脉出发的巨船上,人们由激昂兴奋,慢慢的变得有些无聊。

任谁头顶着一片乌云不见日光,都是这般情绪。

沈八很尴尬,乌云他也叫不走。

面对同门投来的埋怨的目光,唯有装睡。

慢慢的,他真的睡着了,发出悠长的呼吸声。

埋怨的目光更加埋怨了。

……

乌云上,坐着两人。

金光闪闪的金堂主,和发出生人勿近剑意的青堂主。

金堂主说道:“有些无聊啊老青,怎么没人来找我们麻烦?”

青堂主回道:“明知故问。”

“也对,估计这会儿,整个大陆的杀手都和学宫讲道理去了。”

金堂主说道:“不过你这么笃定,不会也下了暗杀令吧?”

“好像管钱的是你。”青堂主说道:“我更喜欢自己动手。”

金堂主说道:“我才不浪费那钱,也轮不到我们花钱。”

“由家?”青堂主问道。

“要给学宫造成大损失,由家的钱也不够,不过那些家族联合起来,就难说了。”

金堂主接着说道:“如果我是由成,也不会花冤枉钱,只要带个头,大把世家和门派会借机出手。”

青堂主问道:“你认为门派也会插手?”

“自然不会错过。”

金堂主说道:“学宫修桥铺路,教化世人,占着大义发展迅速,偏生各门派又找不到理由打压,这资源争夺和前些日子的丑闻可是很好的契机,不知多少人渴望着给他们一击。”

青堂主问道:“你觉得这次,能动学宫根基吗?”

“不能!”

“学宫这般强大了?”

“非也非也。”金堂主眯着眼,说道:“杀手不敢。”

看着青堂主不解的目光,金堂主接着说道:“世人允许杀手存在,那是因为自己没准用的上,但没有人愿意看到杀手组织太过强大。”

青堂主点头,说道:“有几分道理,所以他们不敢表现的太过强大。”

“不如你我堵上一把,看看学宫损失如何?”

“不堵,没钱。”

“酸!老秦说没钱我信,你一把剑用半辈子,又不娶媳妇,还哭穷。”

“不用赌了。”

青堂主一挥手,远处信鸽出现手中。

信鸽慌张的看着四周,怎么就到了?

青堂主不理会,解下小竹筒,拿出信条扫了一眼,说道:“你输了。”

“什么?”

金堂主不解,拿过信条。

他那双躲在圆脸下的小眼睛睁的大大的,挤出额头数道皱纹。

看了一遍,再看一遍。

确定没有看错,圆润的手指轻轻用力,信条碎在风中。

学宫三舟毁去一舟,有圣血洒落曲龙河。

杀手损失没写,只写了有黑箭从天外飞来。

天外自然不是真的天外,只是足够远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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