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长便硬是把银元塞给孟陆,邀请孟陆替他说媒。孟陆暗中捏一把汗,一边挡着保长的手,一边思索着说辞。

虽然不能推掉,但可以拖得他一拖。

“保长啊,我帮你做媒人没问题。不过这里有个小问题,我儿子伤病刚好,况且你老婆刚死,我看不适宜现在做喜事啊。”

孟陆说话都没了分寸,人家老婆死去可是不能直接说,不然就不尊重人了。但事急起来,来不及细究其中缘由。

保长脸色僵了下,依旧大大咧咧的笑,“择日不如撞日,今天难得你有空作媒,就不要给我推却了。”

孟陆面露为难之色,“保长啊,不是我不想帮忙,只是村里有规矩……”

“麻辣个香蕉,不要给我提村里的规矩,我现在就问你到底答不答应?”提起村里的事,保长就生气了。他干脆把话说绝,如果孟陆不答应,这个朋友就当不成了。

孟陆别的不怕,就怕保长将金链子怀表还给他,支支吾吾半天,想来想去都是不能拒绝的,却怎的没法拖下去。

犹豫了一会,孟陆忽然想到西门沃次基的,保长本来就找西门沃次基,孟陆想也许能将事情推给西门沃次基。

“保长啊,我是绝对不会坑你的。我们都是朋友了,怎么会不答应你是不是?我就想,以我这样的水平,来给你说媒,实在是有损嫂子的声誉。西门医生比我好得多了,他那个水平,是甄城顶尖一流的……”

保长已没心听下去,说声“得了,我明白了。”转身就走。

孟陆见状不好,急忙将保长拉住。

“保长啊,我的意思是一起去说服西门医生给你说媒,这样对嫂子也有面子,你说对不对?”

保长被孟陆拉住,一听孟陆说得,还很在理呢。在他心目中,西门沃次基绝对是个最好人选,思考了下,就答应了孟陆。

“这个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要是西门医生不答应的话,你就不能反悔了啊?”

孟陆愣了。但他现在不能脱身于此,即使不答应保长的条件也不行,遂点头同意。

然后孟陆告诉保长,西门沃次基已随任裕粟回村里。两人便相约一起回村子去,等找到西门沃次基,孟陆再说服他帮保长说媒。

两人出了医院,一起乘坐保长的卡车回去,而孟陆的三轮摩托车就留给孟生孙使用。

此时是晚上的七点左右,月光清照,地上亮堂堂的。银色光华将影子照得分明,寒风萧瑟,吹得面部生痛。

两人都坐在卡车前面开着车子,车厢里只坐着两个民兵。因为村长要调用,就只留给保长两个贴身侍卫了。

一路直奔村子回去。

前面路段畅通无阻,赶集的村民早在五点左右就归家,最迟也在六点,很少有到七点的。卡车平稳的驶在路上,很快就出了甄城。

进入到荒野小路,泥地坑洼,地势起伏不平,卡车开得摇摇摆摆,有点让人昏昏欲睡。

孟陆连续两三天来,都没有好好的休息,这时候不禁打起了哈欠。

保长控制着车盘,时不时的看眼孟陆,很少正眼瞧路面。这种情况最容易出事。果不其然,车子突然之间来了个急刹。

“出,出车祸了?”孟陆猛地跳醒,急睁大眼睛往车轮下看。

“嘘!”保长抓到孟陆,示意孟陆不要出声。

这时候两个民兵也凑上前来,从车厢的内窗问发生什么事?

“都别给老子出声,麻辣个香蕉,给我仔细听听。”保长压着声音怒道。

孟陆疑惑着,凝神细听,听到远处飘来点点丝竹管弦乐,奏乐的旋律十分欢快,但是非常的诡异。不像是一般的喜乐,但又不像是哀乐。

“这是什么音乐,我觉得不似人间听到的,嗯?西洋是不是这种音乐?”孟陆搔了搔脑袋,总感觉浑身不对劲。

“你听听是不是迎亲的队伍?”保长说。

孟陆再仔细的听听,此时乐声大了点,但依旧不是十分清楚,“好像有点是,但又好像不对,迎亲队伍的音乐是欢欢喜喜的,但这个音乐听起来,没感觉到欢喜啊。”

“你对音乐还蛮有研究的啊。”保长赞许的竖起大拇指。

“这不是西洋音乐。我听过西洋音乐,它是小提琴。提琴知道吗?”一个民兵不服气的说。

“你别说,保长说得没错,这个就是迎亲队伍的音乐。”另一个民兵说。

正在众人疑惑时,模模糊糊的乐声突然清晰起来,非常的突然,瞬间就闻得近处响起的。似乎已到路口这里,众人急忙往前面瞧过去。

没出秒,路口处忽然转出穿着红红白白的队伍来了。

只见一顶大红花轿,在许多穿红衣服,手持白丧节棍的队伍中抬着出来,一边奏着似喜非喜的音乐,一边散着白纸元宝。

“哎呀,这是……红白喜事?”那懂提琴的民兵惊叫。

蓦然保长就伸手过来捂住民兵的嘴巴,“别说话,这是鬼花轿。”

但见前面的领路神婆,哭哭啼啼似的喊着,“山神迎亲,万恶勿阻。”

蹭蹭几下,队伍就走到卡车前面来了,吓得卡车上的四人面如土色,歪撇着脑袋,差点没把尿给憋出。

在民间一直都有着鬼新娘的说法。

所谓的鬼新娘,就是红白喜事,这个和红白丧事刚好相反。本来死了的人,因为前身未有嫁,此事得给她找个阴间丈夫,做阴间的夫妻,免得到了阴间被人欺负。

喜事是在丧葬举行之后,又再结为阴间夫妻的。大多数都是的情况下,女人都是在未死之前,就尽快的嫁了出去,免得死后找不到人做阴间夫妻的。而男人则是死后,绝少要这些没底线的俗事。所以正常的情况下根本没有红白喜事,只有这么一个说法。

另外有传闻,说是孤魂野鬼耐不住寂寞,找有些地位的鬼做阴间夫妻。一般来说,这就是见鬼,若不是一些带有晦气的物件,想遇着都难。

卡车上的四人都听说这个传闻来,而他们之中,孟陆便是知道,那条金链子怀表邪气到不得。

迎亲队伍很快就遇上了卡车,齐齐地挤在卡车车头前。清冷的月光下,持丧棍子个个都是张白纸敷的面孔。而穿红衣服抬轿的,个个都是张涂朱红腮的面孔。

车上的四人手抖脚颤,把身子都矮到车窗下面去,差点没被吓死在车上。

此时,外面的乐声都停止了,静得世界如同死灰似的。四人的脸色也如死灰,互相地紧紧抱着,愣是没有胆量下车。

忽然车门被敲得砰砰的响,正是孟陆坐的位置,孟陆一下便惊死过去,眼瞪着半天没缓过气。

保长抱着孟陆,觉得他身体一挺,就知道事情不好,伸手死死地去掐孟陆的人中穴。

车门外却响起领路神婆的叫喊。

“车内的人呐,都给我听着了,这挡着了山神迎亲的路。要是耽误了时辰,山神发怒起来,你们全都遭殃,还要连累家人。赶紧给我闪开。”

保长挣扎了半天,才控制着发抖的手,拉下倒退竿,然后一脚油门踩到底。卡车朝后退回,保长没敢看路,乱着转了几转方向盘,卡车滑进草丛撞在树上熄了火。

但终于把路让开了。山神的迎亲队伍又奏起乐来,滴滴哒哒的唢呐声,飘飘然地从保长这边的车门过去。

保长没命的喘气,心跳如擂鼓,就差没有晕过去。忽然他裤底子湿漉漉的蔓延开,原来是他吓尿了。

好久迎亲队伍也没完全从旁边走过,时间漫长得像几个世纪。

保长忽然想起自己死去的老婆,这么的凑巧,他怀疑这山神娶是不是就是他老婆呢?说实话,虽然害怕,保长还是很好奇山神的鬼新娘会是什么样子?

想了几想,保长按耐不住好奇心,悄悄地伸出脑袋,凑到车窗前去看。

花轿刚好来到车窗边沿,巧的是花轿的窗子正对着车窗。保长这边刚露头,花轿那边鬼新娘就揭起正对车窗的花轿窗子的帘子。

四目顿时相对。保长一看之下,立即被惊艳到了,这等新娘子绝对不似人间红尘,简直美得像天仙花子。

虽然隔着盖头帘珠,依旧可以看得清楚。鬼新娘的长相,十分相似全颐真的容貌,但比全颐真漂亮了十倍不止。

保长如触电一般,呆在车窗前半晌都没动,眼珠子看得发直。除了呼吸,就如死人一般了。

孟陆这一口气终于缓了过来,差点就两腿一蹬,给吓死了。

他凝神仔细的听听,外面一点声音也没有呢。刚才已魂飞魄散,对周遭的事情已无知事,现在他还怀疑迎亲队没有离开。

却转头看到保长趴在车门边上,露出半个脑袋偷看外面。孟陆便想问问外面的情况,他拉了下保长的手肘,岂知保长一点反应也没,就如同死人一般。

孟陆颤抖着手伸到保长的鼻子下方,探了下还有气,才放下心来。

未知保长是被勾了魂,还是失了六魄,他还能活过来吗?为什么鬼新娘和全颐真长相那么像,两者到底有什么关系呢?是亲姐妹,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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