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里的天花板上悬着镀金的灯盏,黄铜雕刻的装饰经过抛光,映像出金子一样的光彩。

这里的男女侍者们都经过严格的筛选,动作优雅,容貌标致,头脑灵光。观星园是这座城里最贵的酒楼,即使在动~乱开始之前也是如此,现在这里的价格已经远远超出一般人的想象,但仍然坐满了拥有财富和权势的人,或者是自以为拥有这些的人。

以某种角度而言,这两样东西在减少,但以别的角度来说,它们却在增加。

大厅里,金绿相交的两色瓷砖地板上的每张桌子周围都环绕着一圈矮墙,让一张张桌子成为一座座孤岛。

每一堵墙上都布满了透雕花纹,这样就不可能有人在墙后偷听而不被看到了,矮墙的高度又足以挡住里面的人,让外面的人无法很轻易就看到他们。

即使是这样,来这里的客人们也经常会带着面具,特别是最近,有些桌子边上还站着保镖。如果客人够谨慎,就连保镖也会戴上面具,以免被别人认出来。

有谣传说,最谨慎的客人甚至会割去保镖的舌头,保镖们身上都看不到有兵刃。观星园的主人是一位名叫娜茜德的萨珊国女子,没有人能从她柔滑的肌肤上看出她的年纪。

她不允许任何兵刃进入酒楼的大门,这个规矩一直都没有被打破,至少公开的情形是这样。

吉娅妮坐在她惯常靠栏杆的桌子边,看着港口中的船只,特别是那些扬起帆篷的,它们又勾起了她回到甲板上发号施令的欲望。她从没有想到过职责会把她带到这里。

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遮住上半边脸的挑花缂丝面具,她觉得戴上这个东西真是很可笑,但不让自己过于与众不同还是有必要的。这副蓝色的面具是为了搭配她的高领云锦长袍,这件长袍和已经留到肩膀的黑色长发已经是她容忍的最大限度了。

装作骆驼城人是不必要的,忽罗山城里已经挤满了外来的难民,其中有许多已经被卷进了这场动~乱之中。其实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扮成骆驼城人,这些人完全是一群野兽,没有任何规矩和礼仪。

她带着遗憾的心情将目光从港口转向桌子对面的那个人,那是一个窄脸的男人,脸上有着一双贪婪的黄鼠狼眼睛。

奥提兹破旧的领子完全不属于观星园,坐在这里,他还不停地在外衣上揩抹着双手。吉娅妮总是在这里会见他们,强迫自己和这些恶心的小人打交道。

让他们来这里是对他们的一种奖赏,也是让他们心神不安的一种手段。

“你找我做什么,奥提兹大爷?”

又揩了一下手心,奥提兹将一只粗糙的黄麻袋放在桌子上,一边不安地看着她。吉娅妮将那只袋子从桌子上拿到身边,将它打开,袋子里是一副银色的金属罪铐,一只项圈和一只手环由一根长索连结却看不到任何接缝的痕迹。吉娅妮合上袋子,将它放到地板上。奥提兹已经为她找回了三副罪铐,比其它任何人都多。

“很好,奥提兹大爷。”一只小袋子沿着桌子滑到了另一边,奥提兹立刻就让它消失在自己的外衣下面,仿佛那里面装满了满当当的瓜子金,而不是只有一把银子。

“还有什么事吗?”

“那些女人,你让我寻找的那些女人。”

吉娅妮已经习惯了这些人飞快的语速,但她希望他不要用这种方式去~舔嘴唇,并不是因为他这么做会让说出的话不容易听清楚,只是因为这种姿势非常不好看。

吉娅妮几乎要告诉他,她不再感兴趣了,但那些女人毕竟是她来忽罗山的原因之一,大约现在更是全部的原因了。

“她们怎么了?”居然想要逃避职责的念头让她的口气出乎意料地凶狠。

奥提兹哆嗦了一下:“我……我觉得,我又找到了一个。”

“你确定?以前曾有过……错误。”

说这是错误已经算是对他很客气了,吉娅妮已经见过了十几个这种女人,每次她只要看一眼就知道那只是和她的描述稍有些相像罢了,这项干活让她觉得非常麻烦。

尤其是那个女贵族,她因为庄园毁于战火而跑到了这里。奥提兹从街上绑架了这个女人,他认为直接把目标交给吉娅妮要比通风报信能得到更多的钱。

奥提兹狡辩说这个女人,赫德玛媞女士,和吉娅妮所寻找的女人之一非常像。但吉娅妮告诉过奥提兹,那些女人说话的腔调绝不是他曾经听过的,更不会是骆驼城腔调。

吉娅妮不想杀死这个女人,但即使是在忽罗山也会有人认识她。最后赫德玛媞被紧紧地捆住,塞住了嘴,由一艘送信小艇在深夜里将她带走了。

她既年轻又漂亮,会有人为她找到一个更好的用途,而不是割开她的喉咙。但吉娅妮到忽罗山来不是为王之血脉寻找女仆的。

“不会错的,娜吉梅小姐,”他急忙陪着笑说道,“这次不会错了,但……我需要一点金子,以确保,让我能足够接近目标,四五个瓜子金如何?”

“我看到结果才会给钱,”吉娅妮断然说道,“在你……犯过这么多错误之后,我还会给你钱,你已经是很走运了。”

奥提兹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你说过……从一开始,你就说,你会给那些做了特别的事情的人一些钱的。”

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向四下左右张望着,仿佛有人正隔着透雕花饰的三面墙壁偷听他们谈话。

然后,他将声音压低成粗哑的耳语:“可能引起麻烦,对吧?我听到一个关于高领主议会和大阿亚图拉选举的传闻,那是鲁格领主的一个贴身仆人告诉我的,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那个人当时喝醉了,当他意识到他都说了些什么的时候,他几乎要把自己掐死。即使这不是真的,它也会加剧忽罗山的分裂。”

“你真的相信有必要在这座城市里自找麻烦?”

忽罗山是一颗已经腐烂的果子,只要有一阵风吹来,它就会从枝头落下,这块肮脏的土地全都是如此。有那么一会儿工夫,吉娅妮确实对收买他的“传闻”产生了一些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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