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根本不说话,他的脚步依然还是那般大小平稳的走着,薛小钗无论说什么他都听不见,也绝不会心软半分。

如果说蛇含是一条滑腻腻的水蛇,那么这鸢尾便是一根枯死的木头,干巴古板,还有一颗木头雕刻的实心。

就在薛小钗快要崩溃的时刻,突然眼前一亮,竟然看到了光明。其实,那不过是一些微弱的光亮,可落在薛小钗眼里竟比最美丽的星空还要可爱一百倍,这种感觉若非是深深的尝试过黑暗的人绝对无法感受到的。

他们通过一条秘密而独特的地道后便来到了这白云、青山、绿树的观音堂。

观音堂的门没关,只是虚掩着。

这是一间并不算大的观音堂,不过也算是五脏俱全,前面是佛殿,穿过后院,梧桐树下有一排干净整齐的禅房。

只是寂静无声,甚至连鸟鸣虫声也完全听不见。

鸢尾进的是佛殿,薛小钗也只能跟着进入佛殿。

这与其说是个佛殿,倒不如就是间普通的禅房,只是比一般的在高阔一些。

地面铺着淡黄色打着光亮石蜡的地板,两侧墙壁上挂着几幅魏晋时期的书法,薛小钗眼里不够,也看不准是好是坏,更不认得究竟是谁写的。

正中原本该放桌椅的地方却摆着一张长几,长几上摆着四盆花。

满屋子里都糅杂着淡淡的花香。

薛小钗自左面依次看过去,她虽不算出身大户人家,可鱼宫中一般的花草也多,她也算是认得一些,只是面前长几上的这四盆花,她竟只认得一盆黄菊。

首先是一盆高洁的黄菊,过去便是一盆体大花美,婀娜多姿的莫名花朵,看着很像是百合花,不过薛小钗知道这不是百合,百合有六瓣花瓣,这花只有三枚花瓣,其余外围的那三瓣乃是保护花蕾长得酷似花瓣的萼片。

再过去是一盆其叶似龙牙而小,背紫色的小草模样的花,薛小钗也是不认得。

第四盆花大约高十寸许,散发着有特异芳香。茎四棱形,绿色,叶片圆卵,薛小钗似乎在哪里看过,可总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过。

花香依依,这花香竟也似透露着丝丝的诡异。

佛殿,供花。

而这些都不是最引人注意的,最让薛小钗惊讶的是,竟有一身穿绿袍的老年男子恭敬跪在那第四盆花面前,口中念念有词,面色虔诚,竟似如在庙宇中上香拜神一般。

薛小钗来之前敲破了脑袋也想不到观音堂会是这样的一个地方,里面居然供奉的是四盆奇怪的花,她更没想到的是居然还真有人在跪拜这些花。

“你在做什么?”薛小钗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实在有够蠢的,可她如果不问,只怕快要被这种古怪的氛围给吞没了。

“我在拜我自己。”

那绿袍人跪拜完毕,才慢慢的拍拍衣裤上的灰尘,缓缓站起来,冲薛小钗微笑道。

薛小钗的眼珠子咕噜出来,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尖叫道:“疯子!这个地方难道就没有人一个正常人吗?全都是疯子!!疯子!”

绿袍人幽幽叹道:“我并不是疯子。”

他的确不是疯子,疯子绝不会有他这般的酒量,只因他才说了两句话,居然已不知从何处抱出一个酒坛子喝下去了一半。

三斤重的酒坛子,一半就是一斤半。

他用袖子抹了一把嘴巴,笑嘻嘻的将酒坛子递给青衫鸢尾,道:“你不喝点?”

鸢尾摇摇头。

绿袍人也不介意,正要拿回来自己再喝剩下来的一半,突然一只白生生的小手伸过来夺走了他掌中的酒坛。

薛小钗仰首一张口就吞下一两白酒,这酒混浊低劣,可倒在薛小钗的嘴里却觉得比任何琼瑶佳酿都要上等,她实在需要一杯酒来好好的放松一下,安定一下。

“你说你不是疯子?”

绿袍人点点头,他还真的很少见过有女人这般喝酒的,这已经不是在喝酒了,是在倒酒。

“在下的确不是疯子。”

薛小钗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扑哧一笑,指着他的鼻子道:“你的确不像是疯子,既然你不是疯子,为何要去拜一朵花?”

绿袍人道:“我拜的不是花。”

薛小钗道:“那是什么!?莫不是观音菩萨?”

绿袍人静静道:“那也不是观音菩萨,那是我自己。”

薛小钗又看了他半响,痴痴道:“你还说自己不是疯子?哪有人说自己是朵花的。”

绿袍人浅笑不语。

薛小钗其实该想到什么,但她只是又喝了一口酒,她现在觉得愉快极了,那种寒冷、阴暗的感觉全部被烈酒趋走了。

“就算你是朵花!”小姑娘咯咯笑着,抱着酒坛子大声道:“你为什么要拜自己呢?”

绿袍人叹息道:“只因在下遇到了难事,心里面有事期盼……”

薛小钗真想用这个酒坛子敲敲他的脑袋瓜子,然后告诉他,想求神的话要去拜拜观音菩萨,哪怕是临时抱一抱佛脚,也总是好的,她之所以没有这么做的原因是她怕自己用力太大敲破了酒坛子,那吃亏的就是她自己了。

“你心里面的是一定很重要了。”

绿袍人道:“正是。”

薛小钗笑着指着那朵小花,道:“既然这样,你的神也一定答应了你喽?”

淡淡的花香,绿袍人的声音也淡如花香,“是的。”

薛小钗突然垂着脸凑到他面前神神秘秘道:“你求的是什么?升官?发财?还是死老婆?”

这说的实在太好了,升官、发财、死老婆这三样是人到中年求也求不来的喜事,而这世上的人去求菩萨要的大抵也可以概括进去了。

绿袍人目色不动,任由薛小钗凑近,道:“非也非也。”

薛小钗道:“那是什么?”

绿袍人道:“在下所求不过是一人平安。”

薛小钗大大的皱了眉头,道:“求平安?你拜一朵花就为了求平安?”

绿袍人道:“正是。”

薛小钗道:“这个人一定对你很重要了!”

绿袍人道:“不错,他是我一生最重要的人。”

薛小钗道:“他是你什么人?情人还是父母或是兄弟姐妹,莫非是你儿子?”

“都不是,也可以说都是……”绿袍人的目中露出一种很难言明的复杂情愫,那是一种杂糅了尊重、爱护、亲情、友情甚至是一丝若有若无的爱意的目光,绝没有人能够想象到那目光是多么的温柔、多么的美丽。

“他是我一生最尊重的人,也是我一生发誓要守护的人,哪怕是献上我的生命,也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半分。”

薛小钗的声音也不由自主的轻柔了,她似乎也不忍打破这种气氛。

“他是谁?”

绿袍人收回自己的目光,笑道:“你会知道的……”

薛小钗目色古怪,突然又道:“你为了这个人而去跪拜这朵花。”

绿袍人纠正道:“在下已说过了,这花就是我。”

薛小钗道:“我不懂,为何有人会跪自己。”

绿袍人含笑道:“乌姑娘难道不知道求人不如求己的道理吗?”

“呀!”薛小钗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声,这话虽然很简单,这道理也很浅白,可不知道为何,薛小钗又想起了这绿袍人跪拜时的虔诚,她突然觉得其实这些人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可怕。

他们每一个都很特别、很古怪,行为举止也是特立独行,可不知道为何,薛小钗已经不是那么的害怕了,或许是因为烈酒的刺激作用吧。

薛小钗喃喃道:“可你实在不该跪一朵花啊。”

绿袍人反问道:“乌姑娘可知道此花在江浙一带唤作什么名字?”

薛小钗摇摇头,她只觉得有些眼熟,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更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

绿袍人目光善意,笑笑道:“乌姑娘若是个男子一定是位君子……”

薛小钗奇道:“什么意思?”

绿袍人道:“君子远庖厨,此花唤作紫苏,正是江浙人家做鱼做菜很喜欢添加的一味作料,乌姑娘认不得,自然是很少近厨房的缘故了。”

薛小钗面皮一红,她突然想起的确有一次见过这紫苏,鱼宫从不以鱼做菜,她是在一味醋溜黄瓜上看到过的,当时还觉得这黄瓜加了紫苏味道别有一番风味,不过时隔日久,记不起来也是正常的。

薛小钗嘟囔道:“我不记得算的了什么……”突然她说着尖叫起来,“你说这是紫苏!紫苏是你!?”

绿袍人紫苏点点头。

“我呸!”薛小钗终于忍不住了,她大咧咧道:“你在扯什么鬼话!”

紫苏被她猝了一脸的唾沫,他只能自己抹去,叹道:“在下本就是个鬼,说的话也勉强能算是鬼话。”

薛小钗目光炯炯,道:“你敢再说一遍!自己是紫苏?”

紫苏笑看她一副要吃人的模样,道:“在下的确是紫苏。”

薛小钗用手大力的拍拍酒坛子,大声道:“酒鬼紫苏!”

紫苏道:“好像是的。”

薛小钗忽然猛地又灌了自己一大口酒,任由酒水洒在自己胸前衣襟上也不管。

紫苏叹道:“姑娘家莫要这般喝酒。”

薛小钗放下酒坛子,道:“你是酒鬼!酒鬼莫非还没有看过女人有这样的喝酒法?”

紫苏的目光忽然暗淡了,他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个人,“曾经有一个女……女孩,她也是这般喝酒的……”

薛小钗追问道:“后来呢?”

紫苏目光突然如刀般锋利道:“没有后来。”

薛小钗知道那是杀气,这个女孩一定做了一件紫苏绝对无法原谅的事情。

“她做了什么?”薛小钗很想这么问一句,但她不敢,她怕问出来后紫苏会要吃了她。

现在,紫苏慢慢的收回吃人的目光,道:“她若不是躲进了那个地方,我一定会吃了她。”

薛小钗轻声道:“她叫什么名字?”

紫苏冷声道:“青鸟。”

“青鸟?”薛小钗将这名字念了一遍。

青鸟殷勤为勘探的青鸟。

真巧,萧秋狂的入关也是被一只小青鸟一步步带进来的,我们的故事也是从这只小青鸟开始的。

冰封大地,青鸟啄开重冰,故事就这么开始了。

这是一只什么样的青鸟?

“不对!!”薛小钗忽然跳了起来,她尖叫道:“酒鬼紫苏!这世上只有一个这样的名字,也只有这样的一个人。”

紫苏微笑的望着她。

薛小钗摇摇头不信道:“你不会是他,也不可能是他。”

紫苏道:“没准在下就是呢。”

薛小钗大声道:“你可知道那人可是七叶一枝花?”

紫苏道:“知道。”

薛小钗道:“那你知道不知道,什么叫做七叶一枝花?”

紫苏道:“好像知道一点。”

薛小钗快要哭出来了,她一把丢掉酒坛子,尽量的展开的自己怀抱,伸展双臂比划,带着哭音道:“七叶一枝花是……是…….”

她已经说不下去了,她已经哭出来了。

铁血名草堂,杀人名草堂。

翩翩百药蝶恋花,七叶一枝花,七名绝代人杰衬托一朵蝶恋花萧秋狂,多少风流,当年何等的风光无限!

谁会想到今日竟化作了一只只见不得人的鬼魄呢,躲藏在这混乱之地被外人认为是最邪恶的观音堂。

“莫哭莫哭……”紫苏轻轻擦去薛小钗粉面上的泪花,却有更多的泪水快速滑下,她一把投入到紫苏的怀里,放声大哭。

紫苏叹息一声,轻轻的拍打着她的粉背,柔声道:“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哇!!!”薛小钗的泪水顷刻将紫苏的衣襟沾湿,她已经受到了太多委屈,现在终于见到了亲人,她怎能不哭,怎么可以不哭。

一个人能够在绝境见到亲人,纵然哭一哭,别人也绝不会嘲笑她的,何况她本就是女人,哭正是女人天生的本领。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薛小钗的嗓音都沙哑了,她哭着哭着突然一口咬在紫苏的胸口肉上,死命的晃着脑袋咬了一盏茶才放开。

“原来你们就是观音堂的四条恶鬼!”

紫苏被咬了这一口实在不轻,他指了指一旁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的青衫鸢尾,皱眉道:“我是紫苏,他便是唱鬼鸢尾,我们藏身在地方已经十年了。”

薛小钗惊道:“唱鬼?鸢尾,原来是鸢尾,我一直都听不懂这两个字是什么……”鸢尾这两字读音并不算大众,薛小钗当时又惊又怕,一时想不到也是很正常的,白白受了一路上的委屈。

鸢尾点头致意。

薛小钗皱起小眉头道:“不对呀,唱鬼传说中是会唱歌的鸢尾花,怎么他一句话也不说?”

紫苏目光沉重的看了一眼鸢尾,迟疑道:“他的喉咙坏了,连雪少也没办法……”

一曲小楼东流水,唱碎多少女儿心的鸢尾花,他的喉咙竟然坏掉了!

一个歌者失去了他的声音,这该是多么痛苦的事情。

薛小钗终于明白为何鸢尾的脸上永远古板呆滞,只因他内心的苦痛是那么的沉重,更可怕的是这种沉重的苦痛竟完全向自己的口述出来,所以那可怕的痛楚只会永远都沉滞在他的心底,每日每夜的啃噬着他的心。

薛小钗喃喃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紫苏沉声道:“为了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薛小钗尖叫道:“是谁,为什么不杀了她!?”她虽然和七叶从未见过面,但因为萧秋狂,七叶早已是她最亲的朋友。

紫苏道:“是个所谓的名门大户淑女,她勾引鸢尾,等到鸢尾真的喜欢上她的时候,竟然开口要求鸢尾毁掉自己的喉咙来向她表示爱她的诚意……鸢尾想也没想当场就吞了块火红的煤炭下去…….”

“啊!”薛小钗已经不愿再听,她瞟了一眼鸢尾,发现紫苏说到这件事情的时候鸢尾的脸上竟无一丝一毫的痛苦,他整个人似乎真的已经化作了一块木头。

紫苏继续道“等鸢尾毁去自己的喉咙后,那女人居然得意的说:既然你已经失去了世上最好听的声音,那么还能凭着什么来追求我这样高贵的女人?”

薛小钗义愤填膺,大声道:“世上居然有这般丑恶的人!老天爷怎会造出这么恶心的女人?”

紫苏道:“不错,这女人完全是在玩弄鸢尾的一片真情,等我们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便连萧少侠也没办法治好鸢尾的声音了。”

薛小钗捏紧拳头,笃定道:“阿雪肯定会替鸢尾报仇的是不是!”

紫苏道:“萧少侠当时默不作声,只是说等他五天,五天后他竟将那女人从陕西带回了名草堂,从陕西到苗域,一来一去六千多里地,萧少侠竟然五天就回来了,后来我们才知道萧少侠策马鞭死了堂里三匹千里马后,居然硬生生施展他的风云腿跑完了这几千里地,这件事情后萧少侠也元气大伤,大病了一场!”

跑死了三匹千里马后硬凭自己双腿跑出数千里地只为朋友出一口气,这样的萧秋狂,七叶岂能不誓死效忠。

紫苏目光露出敬佩之色,他叹道:“我永远也忘不了那日,大雨,萧少侠一手提着那女人的身子,一步步的走到鸢尾的面前,说:我把她给你带回来了。”

薛小钗光是想想那场面已经要哭了,这是何等的义气,也是怎么样的朋友啊。

“鸢尾一刀杀了她吗?”

“没有。”紫苏道:“鸢尾放走了她。”

薛小钗大讶道:“放了她???”

紫苏道:“鸢尾在纸上写下‘放’一个字,萧少侠毫不犹豫,立即就放人。”

薛小钗道:“他就这么轻易的将这个女人放了。”

她问这句话其实自己心里不知道究竟是在问鸢尾居然这么轻易就放人,还是想问萧秋狂居然甘心放走自己几千里地抓来的人。

“是。”紫苏道:“鸢尾不说原因,但是萧少侠懂……”

薛小钗道:“他懂?”

紫苏长叹道:“萧少侠能懂人心,这话江湖传说的总还算不错的,萧少侠知道鸢尾爱这个女人……”

薛小钗大声道:“鸢尾还爱着这个女人?”

“爱就是爱。”紫苏道:“哪怕这个女人人尽可夫,哪怕她伤害鸢尾再深,不论发生什么,爱就是爱!爱是没有理由的。”

这就是男人的爱,真正铁血男儿的爱至死不渝。

薛小钗发现鸢尾到了此时竟面上肌肉极细微的抽动了一下,她知道直到现在,只怕在鸢尾的心里,他还是爱着这个女人的,萧秋狂说的没错,爱就是爱。

什么是爱。

爱是毒药,也是杀人的刀,可为何而这世间还有这么多的痴情男女甘愿为它笑饮。

这便是人类伟大的地方,没有爱,就没有人类。

人并不仅仅只是能够站起来的畜生,并不仅仅是能够用工具能生活的野兽,人之所以能够成为万物之长,是因为人类有爱。

爱无限!

薛小钗已经感动的哭了,她不能不哭,没有人听到这样充满甜美、凄苦、卑微、伟大的爱而能不垂泪的,何况她本是女人。

这样凄迷的夜,这样凄迷的爱情。

薛小钗勉强收住自己的泪水,哽咽道:“我今天已经哭了太多次了。”

紫苏叹道:“好像是的。”

薛小钗道:“我不能再说这些感动的事情了,要说说你们为什么要吓我!!”她面上一变,居然变成了一副恨牙痒痒的模样。

紫苏道:“这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只因我们要确保没有人跟踪后才能对你说出实话,你总该知道不能让人发现我们的真实身份。”

薛小钗恍然大悟道:“哦,那蛇含也自然是七叶了?”

紫苏颔首道:“他现在唤作水鬼。”

薛小钗忽然挺起胸膛,大声道:“你们不应该再自称是鬼了,只因阿雪已经回来了,七叶一枝花必将重新威震江湖!”

紫苏望着她信心满满的样子幽幽道:“这些年,萧少侠远走他乡,我们这些人也被追杀的上天无门躲到这混乱之地甘心做鬼,已经习惯了,也不能再做回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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