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楚斌把子弹压上了膛,检查了一下保险,把枪放在大餐桌上,认真地说:“答应我,你别玩这个,会走火的。”

“切,我才不要碰这个老古董。”安妍虽然嘴上不服气,但没有伴随着相应的动作。

没过多一会,外面刷的一下暗了下来。房间内只能靠屏幕的荧光才能看清轮廓。看来是人造光系统被切断。

他试了试电灯开关,供电也被切断。

现在正是海卡提星破晓前最黑暗最寒冷的十几个小时,熬过去,母星就会缓缓挪开角度,让太阳把温暖重新送上海卡提星。

只不知,他们还能否迎来下一个黎明?

“小楚,你晚上就在这里跟我一起睡吧。”安妍的黑眼睛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大,看着让人心疼。

在这种情况下,拒绝她是显然是有违自己的承诺。

他盘算了一下,对她和声说道:“咱们还是去我那里过夜。万一有情况的话,立刻就走。”

虽然只隔着一个走廊,但关键时刻,几秒钟的不同可能就决定生死。

借着她的手电光,他去厨房把冰箱里的食物都塞入了一个背包,拎着枪和子弹带,领着她回了自己的房间。

把门锁好,窗帘拉好之后,他点燃了蜡烛,为了缓解她的紧张和不安,提议继续玩扑克牌。

昏黄的烛光下,一大一小两人手里拿着纸牌,悄声地下注加注,尽量不去想外面的情况,但耳朵都支楞着,有时候连牌都看错。

她点起了一根烟,浓郁的味道飘散。他伸手把烟抢了过来,扔到垃圾桶里:“在我这里不要抽这个,尤其是现在。”

她瞪着他就想发作,却终于忍住。

他本来想把自己买的烟给她,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一支蜡烛燃尽,她把牌扔到了茶几上,“我困了,小楚。”

他起身把沙发搬到了玄关。

宽大的沙发挤得玄关满满当当,他跨过去,把沙发向门那边推了推,对她说:“今天就凑活一下,睡在这里。”

沙发对她来说很宽大,他把枕头和毯子给她,自己把步枪靠在墙边,准备困了的话,就躺在地毯上打个盹。

既然已经是紧急状态,索性就作彻底点。

他看了一眼洗手间的门,想了想,伸手搭了上去。

额头一凉,门上的正十二面体隐隐发光。

他没有拧动门把,而是把手松开。回头却看到她躺在那里,两只黑眼睛睁得老大,紧盯着他。

难道怕自己跑了?

“我试试,免得到时候咱们要进去的时候打不开。”他解释道。

“你不会自己进去,不带着我吧?”她果然有这个担心。

“怎么会?我不带着你,怎么走出来?”他回答得很坚决。

她的眼睛闪了闪,眼中的怀疑终于消去大半,眉头也舒展开些,末了还不忘补上一句,“嗯,只有我能带你出来。”

这个孩子疑心真重。

不过,生活在这个世界里,恐怕什么样的孩子都会极度缺乏安全感,都会怀疑一切。

“我就在这里坐着。你放心睡吧,有事我叫你。”他为了让她安心,索性坐在了沙发边,怀抱着步枪。

她看着他没有说话,终于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她发出悠长而均匀的呼吸声,在静谧漆黑的夜中,和着他自己的心跳此起彼伏。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睡意全无。看着她宁静的样子,他也不好起来走动,生怕又把这小丫头惊醒。

还好他受过专门的训练,久坐也不至于很快腰酸腿麻。

室内的温度明显低了下来。没有人造光补偿系统,整个A分区的温度会逐渐和海卡提星的地表温度趋于一致。

不知道在真正的寒冷笼罩A分区前,这个劳什子戒严能不能结束,供电是否恢复?

难道最后要靠烧柴取暖?

他忽然想起那个书房加厨房里的东西。如果有情况的话,是不是应该把里面的东西也带上?

军红临走的交代当时感觉很清楚,现在却显得有点太过简单。

他并不去想什么情况下才应该冲进去,这只能留给直觉。他在想进去之后怎么办。

就带着她守在正十二面体周围,然后时不时探头出来看看?

那要待多久?

好像里面的时间和外面不一样……

一束强光在外面一闪而过,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警觉地望向窗外,透过纱帘,依然能看到空中有三个亮斑,快速向远方移动。

看来是刚刚才从头顶掠过。

这什么东西?

刚要起身看个究竟,远处传来一阵爆炸声。紧跟着又是一声,像是高能炮击中建筑的声音。

“小楚。”她一骨碌从沙发上爬了起来,抱着黑肚皮站到了洗手间的门口。

他把食品背包背好,拎起步枪,夹着一桶纯净水,就去拧门把。

“等一下。”他突然松开了把手,对她说:“还是再等等。不到万不得已,咱们还是不要进去。免得出不来。”

把水桶放下,他示意她蹲在沙发侧,自己匍匐到阳台窗口前,撩开窗帘的一角,探头向外张望。

外面没有光,小区漆黑一团,只能看到远处的夜空中,五个碟形的飞行器来回盘旋,雪亮的探照灯在地面上扫来扫去,映出地面建筑的屋顶轮廓。

突然一束细线从一个飞行器中射向地面,能看到地面的火光和烟尘,然后是一声巨响传来。

他忍着紧张,又观察了一会。

这几个东西的杀伤力极强,但看来不是无目标的攻击。

一道弧光从某处冲向天空,击中了一个飞行器。飞行器的灯立刻熄灭,闪着火花向地面坠去,然后是一声轰然巨响。

探照灯光的照射下,能依稀看到一个小小的黑影在空中窜来窜去,高低不定,仿佛一只觅食的蝙蝠,偶尔还发出一道弧光反击。

剩下几个飞行器盘旋着,细细的光束网一般交织着向下射击。但因为闪避追击,位置相互交织,射击频率反倒减少。很快又有一架蝶形飞行器被弧光击中,坠落在地,

剩下的三个碟形飞行器停止了射击,四散开来,有两架升入高处。

一道强光斜刺射向他前面不远处的一栋楼。一声剧烈的爆炸传来,他本能地一缩脖。可以听到枪声,还有依稀的惨叫和哀嚎。

那几个蝶形飞行器在上空环绕盘旋,然后倏地向这边冲了过来,瞬间即至,刺眼的强光笼罩了小区。他本能地一低头,心呼:糟了!还是冲这里来了。

他一把抄起安妍,纵身向玄关冲去,跳过沙发,手搭向洗手间的门,猛地拧开。

情急之中,冲进的却是洗手间。

真废物!他心中大骂了自己一句,重新关好门,盯着那正十二面体,再次凝聚起脑中的火焰。

一副奇怪的画面突然涌现在脑海中,他心中一凛,本能地搂住安妍扑向右侧。

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他耳膜一疼,便失去了听觉,只感到无数碎片砸在背上,大门上。

他只能缩紧脖子,用身体紧紧护住身下的安妍。

尘埃未落,一股波动从天而降,周围的空气凝滞成一个大铅坨压了下来,寒气直贯入骨,让他虚弱得无法呼吸,搂着安妍的胳膊险些松开。

他猛地咬紧牙关,胳膊发力搂紧了她。

那股强大的压力忽然遁去,身后的白光也随之消失。

但爆炸声旋即在不远处响起。

轻透了一口气,他小心地转头看去。

借着远处闪闪的白光,可以看到整个房间从客厅一半处被切开,卧室和洗手间不知去向,长沙发只剩下一半,堪堪搭在楼板的边缘。

顾不得多想,他打开了大门的两道锁,用脚拨开挡在门前的碎物,把安妍抱到了走廊里。

她无声地看着他,深邃的眸子里只有恐惧。

他转回身,把步枪和食品背包捞过来背在身上,然后拉住她的手,小声说道:“地下室。”

楼梯间里漆黑一团。

他掏出手电拧亮,给她照着脚下的阶梯,另一只手习惯性地平端着K98。

在爆炸声的间隙,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到两人轻轻的呼吸声和鞋底踩在地面的轻响。

他刚才回望的一眼,看到的正是之前脑海里浮现出的奇怪画面。

看来,是自己的那种预见能力及时救了他和她一命。

没想到这个以前只是觉得有趣的能力,居然会起到这么关键的作用。

难道真是什么超能力?

一阵爆炸声在近处响起,让他心中一悸,又回味起刚才那种笼罩一切,寒冷刺骨的压力。

在那种压力下,只能感到自己的脆弱和无力,别说逃避,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

他得到一个冷静但是残酷的结论:之前的爆炸显然不是针对自己或者安妍。那不过是一发流弹,正巧落在他们的楼而已。威力巨大只说明飞行器射杀目标的决心,和对伤及无辜的毫不在意。

本来异能者就是罪犯。

他忽然有些疑惑:去地下室这个自己在仓促间凭着本能做出的决定,会不会反倒把自己和她引向死亡?

一恍惚间,似乎听到了呼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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