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了几天,襄阳、南阳一带的麦子开收。今年风调雨顺,麦子获得丰收。襄阳、南阳、唐州、随州、郢州等地的麦子,普遍亩产两石以上。

王宵猎预先准备了大量资金,等到麦子干了,立即大规模收购。现在不需要卖往两浙了,北方新收复的土地需要大量粮食。财政靠印钱,就必须要有大量实物支撑。没有实际的货物,钱印了只会造成通货膨胀,没有用处。

通过这两三年,王宵猎深刻觉得,纸币和银行金融实在是政权获得资金的利器。做好了这两件事,经济发展的成果会显现出来,而且大部分掌握在官府手里。印合适数量的钱,利用银行,政权根本不怕没有钱。

宋朝是中国真正认识到这一点的第一个朝代。从交子到会子,纸钞的发行,帮宋朝渡过了最艰难的岁月。从王安石变法开始,青苗法的推行,让朝廷认识到了借贷的作用。只是一切初创,宋朝面临的情况又太复杂,虽然认识到了纸钞和官方借贷的作用,宋朝却一直没有处理好这两个问题。

王宵猎不同。既有前世的记忆,知道发行纸币和银行业的禁忌。自己又能克制,控制好度,让这两项手段一直稳步发展。纸币和银行极大推动了工商业发展,又避免了各种各样的社会弊端。

农业税全部改成粮食,不再从农民的手中收钱,极大地解放了农村的购买力。这几年,购销社深入各地,一方面把农民手中值钱的资源收集起来,另一方面又把工业品卖往农村,生意做得分外红火。农村的购买力,又促进了初生工业的发展。而工商业税,成了官府现金的主要收入来源。

有了稳定的钱粮,各地官府开始稳定下来。王宵猎最早占据的汝州、唐州、邓州和襄阳府等地,经济得到了长足发展,社会开始出现繁荣景象。

看过了陈求道带来的各种公文,王宵猎起身伸了個懒腰。

洛阳今年的天气也好。前几天下了一场雨,很快就放了晴。这几天艳阳高照,麦子的长势很好。不出意外,今年夏天又是丰收。有了收获的麦子,王宵猎手中的粮食应付各种需要是足够的。

这几年水旱不起,大多地方风调雨顺,真是难得的好年景。如果没有战争,人民应该安乐业,国泰民安。然而实际上不只是北方被金军侵袭,南方也到处是盗贼,哪里有一处安稳之地?

出了官厅,王宵猎到了旁边的书房,吩咐一个亲兵去叫崔青来。

崔青进了书房,向王宵猎行礼。

王宵猎道:“今天晚上有两位客人,饭菜要丰盛些。你去吩咐于待诏,要有一个猪肘子,一个炖羊肉,一个凉拌酱牛肉,要有一只鸡。对了,还要有一条红烧鲤鱼。”

崔青笑道:“节帅难得请客,今天饭菜倒是难得丰盛。”

王宵猎道:“我这个人,不怎么懂得吃。丰盛的饭菜就知道要有鸡鸭鱼肉,许多花样就不知道了。人生在世,好菜好饭谁都想要吃。但凡事有度,过度讲究就没意思了。对了,你去想办法弄两瓶好酒来。”

崔青称诺,靠辞离去。

王宵猎靠在椅子上养了一会神,抽一本书出来,坐在窗边闲读。

傍晚时分,王宵猎合上书,出了书房。看看衙门里没有什么事情,转到后衙来。

崔青见到王宵猎,急忙上前行礼。道:“节帅,客人还没有来。时间不早,要不要我去请一请?”

王宵猎摆手:“不必了。都是些老熟人,你都认识的。他们与陈参议一起,从襄阳到洛阳来,我早到,理应请他们一餐饭。想起数年前救洛阳的时候,这些老人护着我,着实不容易。”

崔青称是。听了王宵猎的话,知道是最早跟在王宵猎身边的,只是不知是信。

太阳落下山去,崔青和几个亲兵在院子里摆下桌子。还没有收拾好,客人们来了。

崔青一看,原来是杨审、余欢和王忠三人,不由哑然失笑。这都是最早跟在王宵猎身边的老人,只是他们不适合带兵,慢慢淡出军队。现在除了王忠帮王宵猎料理家事,杨审和余欢各有事做。

三人上前与王宵猎见了礼。

王宵猎道:“今天晚上是家宴,你们不必拘谨。说实话,现在我钱财不缺,物资也尽有,只是一向不用心于吃喝方面。饭菜难免简陋了些,你们千万莫怪!”

余欢道:“节帅如此说,我们如何当得起?这一餐饭,无论吃什么,都是我们的福气!”

王宵猎摇摇头:“余统制,你这话说得可是过了!这几年时间,你不带兵了,倒是油滑了许多!”

杨审道:“难免的。节帅不知道,日常跟百姓打交道,不油滑怎么行?那些商人,一个个奸滑似鬼!见面了关系如同蜜里调油,等到转了身,怎么想只有天知道!”

王宵猎道:“面对这样的人,我们也要公事公办,不要学着跟他们一样。”

杨审看看余欢,闭嘴不再说话。

平时负责商业上的事情,跟商人打交道,哪怕公事公办,人也会油滑起来。王宵猎想得很美好,实际当中哪里行得通?不过这种事情,自己心知道就好,没有必要说给王宵猎听。

看崔青带着亲兵在那里忙碌,杨审道:“崔统制,你也是节帅身边老人,粗事交给他们就好。”

崔青笑一笑,不说话。

王宵猎道:“今天都不是外人。崔统制不要忙了,一起喝一杯酒。”

崔青躬身称是。

不多时,酒菜上来,各人落座。崔青倒了酒。

王宵猎举起酒碗道:“当年救洛阳,我们遇到了多少险情!你们一直在我身边,竭心尽力,才有今日!现在我们可以说,我们占住了洛阳城!回想起从前,真是做梦一样。来,我们共饮一杯!”

几个人举起碗来,与王宵猎一起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几人说些闲话。从去年末听说翟兴北伐,王宵猎大举北上说起,到最近的陕州大捷,几个人无不是兴奋非常。来洛阳之前,王宵猎终究是小势力。哪怕是实力再强大,别人的眼里也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现在占据了洛阳,就完全不样了。不只是占据多大地盘,而是占据洛阳这样重要的地方,金军竟然无可奈何,这才惊人。

余欢道:“当年洛阳城外,丁进抛下我只顾自己逃命,没奈何我只能投了节帅。哪里敢想,竟然会有今天!那时我们没有救下洛阳——其实现在想来,救下了又如何?终究守不住。四年之后,节帅就统大军重回洛阳!金军想把节帅赶出去,也做不到了!”

杨审道:“是啊,真是不敢想!当时为了几百人吃饭,我愁得睡不着觉。现在节帅十几万大军,再不缺粮!这翻天覆地一般的变化,几年之前哪一个敢想!”

王忠道:“你们不敢想,小舍人是敢想的!从官人罹难,小舍人接手以来,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你们什么时候见过小舍人皱过眉头?从那时候到今天,变化虽然大,小舍人终究没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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