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胡县驿站,折彦质拿了一包羊肉,一只烧鸡,提了一葫芦酒,推门走进叶梦得的房间。见叶梦得正坐在桌边看书,把手里的东西在桌子上摆下,道:“这些日子一路急行,吃不到什么东西,参政也受苦了。今日在定胡县,街头正好有卖熟肉的,便买了两斤,为参政下酒。”

这些日子沿着黄河一路急行,很多时候热饭都吃不上,嘴里淡出个鸟来。听说折彦质拿了肉来,叶梦得大喜。对折彦质道:“难得经略有心,快来一起坐!”

说完,把桌子略微收拾一下,拿了酒倒上。

折彦质在对面坐下,把鸡、肉一一打开,与叶梦得一起饮了杯酒。

吃了一会肉,折彦质道:“参政觉得,宣抚为何这么急招我们回石州?”

叶梦得道:“听说梁兴出兵岚州,还占了宪州,应该是招我们回石州商量吧。”

折彦质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心中道,梁兴前出岚州,招自己回去还情有可原,招叶梦得回去干什么?

过了一会,折彦质又道:“前些日子,宣抚曾问过我,像火山军、保德军、岢岚州军这些地方,归于府州管下怎么样。因为府州兵马,到现在我也没有掌控,所以拒绝了。参政以为会不会与此有关?”

叶梦得放下筷子,喝了杯茶,道:“经略以为,会不会有关呢?”

不等折彦质回答,叶梦得就道:“当然有关了!现在这个时候,王宣抚权威极重,怎么会容忍属下推三阻四!你掌控不了兵马就拒绝,那绥德的李永奇是不是也可以?其他人呢?你这样做,宣抚以后怎么带兵!”

折彦质道:“不会如此严重吧?再者说,我离开折家已久,确实掌控不了府州兵马。”

叶梦得摇了摇头:“掌控不了兵马,是你的事,不是宣抚的事。依我看,你如果不改口,这次回去,很可能就不会派你到府州了。府州的兵马不听话,那就全部解甲归田,有什么难了?”

折彦质听了,不由心中一紧。是啊,真把王宵猎逼急了,把府州兵马全部解散,那又如何?

不敢再提此事,折彦质只是与叶梦得喝酒,说些闲话。

第三天,折彦质和叶梦得到了石州。叶梦得被安排到驿站,当天晚上,王宵猎设宴款待。晚上的接风筵席,并没有邀请折彦质,无声无息。

折彦质在驿馆里,听着外面风吹过树梢,哗啦啦作响。斜靠在床上,看着桌上的一盏孤灯,辗转难眠。

想起在定胡县时叶梦得说的话,不由叹了一口气。折可求死后,为什么让折彦质管府州?不就是为了尽快掌握折家军,能够为自己所用吗?如果折彦质做不到,要了何用?

王宵猎会怎么做?折彦质想来想去,发现前景不妙。而且这次处理折彦质,让人无话可说,就是做得不好。

直起身来,折彦质看着桌子上的灯光,陷入沉思。

第二天,不等王宵猎召见,折彦质就到了州衙。通报进去,让折彦质先见汪若海,王宵猎要等一会才有时间。

到了州衙会客厅,见汪若海已经坐在那里,折彦质急忙上去见礼。

汪若海道:“经略坐吧。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

亲兵上了茶来,折彦质端茶在手。沉默一会,才道:“听说梁副都统已经占领了岚州、宪州,岢岚军、保德军该如何处置,还没有听到消息。”

汪若海道:“本来想交给府州的。离得近,又是蕃汉杂居之地,府州管起来方便。可前些日子,你已经拒绝了。没有办法,宣抚司只能另寻出路。”

折彦质忙道:“我之所以拒绝,是因为直到现在,我并不能掌控府州兵马。参谋再给我三个月——”

汪若海不耐烦地道:“那这三个月怎么办?为了等你,要全军停下?不可能的事!”

折彦质道:“三个月不行,就一个月如何?只要我掌控了府州兵马,多管三个军是什么难事?”

汪若海抬起头,看着折彦质道:“为何要等你掌控府州兵马?如果你掌控不了,那就换一个人去!宣抚之所以保留府州的折家军,是因为他们有用!向西可防西夏,向东可以驻防几州,为大部队保证侧翼。如果做不到,连折家军都是多余的!最多派一个师,到府州后,这些事情都可以做好!”

折彦质沉默不语。心里明白,自己上次拒绝王宵猎,后果很严重。只是多么严重,还想不出来。

正在这时,王宵猎进来。折彦质急忙起知,向王宵猎行礼。

让折彦质坐下,王宵猎道:“前些日子,宣抚司想把火山军、保德军、岢岚军与岚州的合河县,交给麟府路,与其他地方联成一体。可你却拒绝了,说是自己没有掌控折家军,不能够调遣兵马。”

折彦质急忙道:“宣抚,此是事实,我实在——”

王宵猎摆了摆手道:“那你就不要回府州去了。不能帮着掌控地方,折家军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还是全部打散了重新编练,省了宣抚司无数心思。现在局势,西夏应该没有进攻本朝的心思,正好合适。”

折彦质听了,不由张大了嘴巴。心中闪过无数念头,想王宵猎的心思。到底是真地要解散折家军,还只是吓吓自己。折家军在府州多年,真的解散并不容易,王宵猎愿花那么大力气?

在位子坐下,王宵猎道:“从府州回来之后,也要考虑你的去处。我的意见,今年我们的一项重要工作,就是整修河东的道路。你负责从石州经隰州到晋州的道路,向南一直延伸到垣曲。你的意下如何?”

折彦质不由怔住。自己一直认为,王宵猎不可能放弃折家军,所有动作都是借口。没有想到,王宵猎不但要自己从府州回来,连后续的工作都安排好了。

想了一会,折彦道:“折家军近万人,又是府州土著,非其他地方可比。若能妥善利用,为朝廷之福。宣抚再给我三个月时间,我必能收复这些——”

王宵猎打断他,道:“三个月又三个月,我哪有时间跟你在这里耗时间?派你去府州,你只要告诉我,折家军能不能用就行了。你不说,又要时间,哪有那么多时间给你?折家军不能用,就解散了,派其他兵马去。我组建一支新的军队也不用三个月,用起来多顺手?”

折彦质不语。过了一会问道:“宣抚认定折家军没用,要解散了?”

王宵猎道:“一支军队,要表现出其价值来。折家军的价值,就是防范西夏,听候调遣。现在防范西夏,用不着折家军,其他部队一样可以。听候调遣,偏偏他们就不听。还有什么存在价值?府州的事情你不要管了,回去准备一下到修路的部队上任。”

折彦质不由怔在那里。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清,王宵猎为何如此草率。一支万人的军队,而且久经战阵,就这么解散了?重新组建军队,就能比折家军强?

见折彦质坐在那里不说话,王宵猎道:“这样的部族军队,还有一个弊端。必须要本族人做首领,给他们的命令不能妨害部族利益。首领掌握军队后,也会认为这支军队是自己的资本,向上级提各种条件。你是朝廷命官,已经离开府州多年。要不然的话,我也会认为你跟宣抚司作对。现在你无法掌控折家军,其他人更不行了。那就彻底解散,重新编练军队就是。宣抚司之下,不允许有自己指挥不了的军队。”

听了这话,折彦质终于明白了王宵猎的意思。再用三个月折彦质掌控了军队又如何?这支军队不听调遣,不能如臂使指,就不是符合王宵猎要求的。这样一支军队,要来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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