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陌尘神情呆滞地看着病床上的少女,她好像真的死了,温度不在,身上那玫瑰味的体香,似乎也消散了。

他终于明白香消玉殒的涵义。

原来她上一次回来不是无故发疯,是为了诀别的。

“你妈逼的,睡了我就跑。”沉陌尘说。

他无比的怀念那个终日看不见阳光的贫民窟,那不知何处而来的污水的臭味,满是生活垃圾和汁水横流的路面。每天步行两个小时上下学,面对一群只为混工资毫无教学兴趣的老师,应付那些活在当下且肆无忌惮的混混同学……

他好怀念那个地方,那个时候她们都还在。

他好后悔。

他想起了小时候因为偷别人钱包,被人家打断了腿。他躺在地上哭嚎,尹采予和尹怀莲两人拿出了所有的积蓄,轮流把他背到医院,但又因为钱不够,她们跪在地上苦苦求医生宽限。

他偷钱是想给尹采予买生日礼物,他总是看见对方站在一块白色的丝巾前驻足许久。但即使被打断了腿,他也没有后悔偷钱,他只后悔做得不够隐秘,被人抓了个现行。

可是当尹家姐妹给医生磕头哀求对方收治他的时候,沉陌尘真的后悔了。他后悔偷钱,他后悔因为自己,让她们卑微如尘泥。

他总是这样事后再后悔。毫无用处。

不过现在他也不会再有后悔了,因为世界上再也没有她们了。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

“尹将军既然这么重要,世界上就真的没有一个人能治好她的吗,那些男异能者……国家应该会管的吧,补阙队伍里面也有男生啊!”

病房外,采云脆还有些不死心地问着杜子琪。

杜子琪笑了笑:“你知道的,男生觉醒异能的概率只有女生的十分之一,本来就少。何况……你知道补阙小队里面男女比例是多少吗?”

“是多少?”

“1比67,去年12月份的数据。”杜子琪悠悠地说。

“怎么会,这么少……”采云脆愣住了。

“这个数字已经很多了,有统计以来,最少的一次在1比100以上。”杜子琪说,“你知道的,男异能者,是不必强制入伍。”

“我知道啊,因为他们都是辅助异能,在战场上很容易遇到危险,没有太多自保的能力,所以就……”

杜子琪莫名一笑,啧啧了两声:“还真有人相信这个啊……你知道那些没有入伍的男性异能者都去哪了吗?”

采云脆茫然地摇了摇头。

杜子琪咧咧嘴,露出一丝讥诮的笑容:“他们被世家、权贵、财阀秘密招募去了,你也知道,男生都是辅助异能,但这个辅助异能对普通人也适用……有了这些异能者,他们可以拥有更多精力管理各种产业,有超人的体魄运动社交,有更多的时间可以自由分配,不用再担心大多数的病痛,只要不是直接毙命,就算是遇到暗杀也能大概率活下来……甚至可以夜夜笙歌,金枪不倒。老爷们最爱这个,男人的自尊心嘛,不仅在外要征伐四方,在床上也要挞伐无双,为了那点事,花多钱都无所谓。反正他们有的是钱。”

采云脆张了张嘴,默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很多男生刚一觉醒异能,就会立刻被老爷们用各种手段引诱,然后收入麾下,他们还会和地方相关机构勾结,只要有男生说要自己异能觉醒要申请补阙,他的所有信息下一秒就会被泄露出去……说什么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老爷哪会在意这个,他们只是在意这些男生能不能为他们服务。所以就算是官方,也只有一小部分男性异能者的档桉。”

见采云脆神情莫名,杜子琪也自觉失言了,好像不该说怎么多,便又强行把话题扯开:“当然了,尹将军身份尊贵,国家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治愈她。可是,她不是受伤,而是死了,再强的异能者都无法让人起死回生,明白吗?”

正说着,病房突然被打开,一张毫无生机的脸走了出来。

“小尘……”

采云脆连忙迎了上去。

沉陌尘没有理睬对方,只是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眼杜子琪:“今天是我的生日。”

“生日快……”

杜子琪下意识地开口祝福,但还好最终是把“乐”字咽了回去。在这种情况下祝人生日快乐,更像是阴阳怪气的讽刺,肯定会被人打的吧。

“她说她的队友也会起来,她们人呢?”沉陌尘说。

杜子琪愣了一下才明白沉陌尘说的是谁:“抱歉……这恕我无可奉告。”

沉陌尘莫名笑了一声,点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沉陌尘转身离开。

“小尘你要去哪儿!”采云脆问。

“上个厕所。”沉陌尘说。

“可是病房里有厕所啊……”采云脆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她连忙快速两步追了上去,从后面紧紧抱住沉陌尘,带着哭腔,“小尘,你不要想不开啊!采予让你好好活着,她这么拼命地保护这个世界,就是为了保护你,你要是死了,她就白白牺牲了!”

想要自杀的企图被采云脆看穿,沉陌尘脸色一变,挣扎着:“你放手!放开我!”

可采云脆是异能者,只要稍稍用上异能,他就完全无法抵抗她的力量。故而无论沉陌尘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

沉陌尘见无法挣脱,便低头用力咬住采云脆的手,采云脆毫无防备,一时间吃痛地松开。沉陌尘便趁机脱身,朝着外面的窗户口跑去。

采云脆惊呼,这里是七楼,真让他跳下去,便很难活得成。于是她又奋力追上沉陌尘,抓住他的衣服阻止。沉陌尘暴躁地回头,又使劲掐住她的胸,狠狠地捏了下去。

由于刚才的异形,采云脆衣裳俱碎,如今全身只有一套病号服,胸口处更是毫无防护,当下就被捏的眼泪飙了出来。

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再次松手,含着泪,微笑道:“小尘,你听我说你听我说……采予还是有机会的……我带来了增幅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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