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忆起往事,也有些唏嘘,道:“极北之地有猛兽名雪熊,身材高大,通体雪白,其利爪能击穿两尺厚的冰层抓到下面的鱼,皮毛之厚可耐住最冷的寒冬。春来在玉门关外稍微温暖的地方产仔,冬日时翻过雪山到结冰的海面上捕食冰层下的鱼。”

林平的目光渐渐飘远,似乎那时的场景又浮现在了眼前,他几乎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再次席卷而来。

“不知为何五年前的春天发生地动,北地雪山整个脱离陆地形成一个巨大的冰岛,雪熊不幸被留在了这头,到了冬日里他们因为饥饿发生暴动,疯狂的冲向玉门关攻击人类,没有人能预料到这些,所以那一战我们损失惨重。将军就是在那时力挽狂澜,拯救了无数人的性命,若是挡不住雪熊,不知多少人会成为它们的盘中餐。”

林平的声音很轻,轻到羽溪不忍心打断他,她能体会到林平当时的绝望。

“是啊!”楚清风难得多说了些:“北地寒冷,人们早早会囤积物资,冬日里几乎不出门,军营由是如此,玉门关外没有敌人,士兵都懈怠了,况且冬衣繁重,士兵很难同灵活的雪熊搏斗,因此雪熊食人成了无法避免的事实。”

那场战争,给所有经历过它的人都留下了刻骨的记忆,那是永远的痛,没有人愿意主动去回忆,似乎这样就能忘记那些残忍的画面。

林平插言道:“并且朝廷补给和援军迟迟不来,当时军队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我想尽办法阻止才拖到了将军来,当时我在雪地里被围攻,已经奄奄一息,跟腱的伤就是那时留下的。”

他那时体力渐渐不支,躲避不及,被雪熊抓住了脚踝,那强劲的爪子刺进他的脚,当时就捏断了他的脚骨。

林平闭上眼就能回忆起雪熊张开的血盆大口,锋利的牙齿上带了血,泛着铁器才会有的寒光,像极了饱受战争洗礼的长刀,下一秒就要咬碎他的头颅。

羽溪想不到其中竟有这般惊险的桥段,急切地问:“后来呢?将军是怎么救了你们?”

林平显得有些激动,道:“将军了援军来,他们配了一种新型武器,可以刺穿雪熊的毛皮,这是将军的发明,杀伤力极强,在抵御东临进攻时也发挥了重要作用。”

“咳咳”

楚清风刻意的咳嗽打断了林平,林平猛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东临的公主坐在这里,说这些实在不太好,他抱歉的冲羽溪笑了笑。

羽溪没说什么,但确实有些尴尬,她回以楚清风一个感激的笑容,幸好有他解围,否则她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好在这时陈子峰来了,打破了这里尴尬的气氛。

一番寒暄与互相赞扬之后,陈子峰提起了他不日要去礼部任职的事。

他显然充满了干劲,决心改变这个乌烟瘴气的朝堂。

他道:“当今圣上有治国之心,却轻信小人之言,颁布了许多不合时宜的政策,我在东临考察了五年,积累了一些经验,定要让北燕也像东临一样国泰民安。”

他的眼里满是对未来的希望和自信,其他三人见他如此也无法忍心泼他的冷水。

于是继续听他道:“尤其针对这次颁布的青苗法,我已经写好了奏折,批判它的弊端。从东临一路走来见了不少官员强行贷款给农民,若是丰年还好说,可一旦收成不好受苦的还是百姓。强行使所有国民背上债务实在不是明智之举。老师曾教导过:一项新政的实行必定要先经过实地考察人民需求,针对民情制定方案,再经过试点和改进后方可大规模推广。眼下朝廷这种急功近利的做法必须尽快停止。”

羽溪听到他引用的那段老师的话非常耳熟,便打断了陈子峰,道:“冒昧问一句,公子师承哪位大师?”

陈子峰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羽溪会问这样的问题,他答道:“在下的恩师是青山书院的大儒欧阳鸿先生,先生不但在青山书院任教,还与东临帝私教甚好。毫不夸张的讲,东临的今天离不开先生的努力。”

陈子峰的回答证实了羽溪的猜测,她看着洋洋得意的陈子峰,不免也有些骄傲,笑道:“你这话倒是不错,鸿先生也是本公主的恩师,从小老师就教导我们治世正道,五年前,他从青山书院隐退,随后长居东临,生活在他一手建造的盛世里。”

陈子峰惊讶得瞪圆了眼睛,其他两个男人亦是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羽溪竟师承当世大儒,他们都以为羽溪只是一个只会享乐的公主。

陈子峰反应上来后十分激动,张着嘴巴将“欲言又止”这四个大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原谅他内心起伏过大,导致他所有的文采瞬间消失,说不出一句话来。

青山书院有规定不收女弟子,再说谁不知道欧阳鸿这个老头子脾气又臭又硬,整天嚷嚷着女人有多麻烦多复杂,但其实他自己是个妻管严,被师娘治的死死的。

陈子峰最是了解自家师父,管别人是天王老子,除了师娘以外他谁的帐都不买,居然会收了个丫头作弟子,天上下红雨都没这么夸张!

羽溪笑道:“说来本公主还要叫你一声师兄。”

陈子峰涨红了脸,道:“不可不可,在混乱的北燕遇到您和将军这样志同道合的人已是十分难得,怎么好再占便宜。”

陈子峰正要再说他的抱负时,羽溪突然正色道:“你可还记得老师的教导?”

陈子峰愣住,羽溪道:“老师经常告诫我们:在任何政治斗争中,正人君子必败,而小人必占上风,因为正人君子为道义而争,而小人为权利而争,结果双方必各得其所,好人得位,坏人得权。”

羽溪一改公主的任性模样,眼神犀利直击人心,她认真地告诫陈子峰:“你一个新人的言论不会对帝王的决定造成任何影响,如果不韬光养晦,就会加速自身的消亡。”

这番话让陈子峰眼中的斗志熄了一半,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些都是师父劝解,叫他们定要沉住气,保持内心的坚定,在任何时候都不可走错路。

可是,他能沉住了气,北燕等得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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