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快来到与千叶云约好的益茶馆,这里是北燕最好的茶馆,据说有天下最齐全的茶叶品种和最优质的服务。

文人墨客最喜欢聚集在这里品茗吟诗,当日会评出最优秀的诗篇或文章刻于石壁之上,摆在茶馆门前供人赏读七日,凡是被选中过的文人无一不名声大噪。

羽溪站在门前略略看了下那七篇文章,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茶馆的门童见此,上前问道:“姑娘因何摇头,您是对这些文章有什么见地吗?”

“并非如此,这些文章辞藻华丽,我竟是从未见过,不过内容皆是风月山水,没有心怀天下的志士豪杰,不免有些可惜。”羽溪丝毫不避讳,缓缓地道。

门童看起来也是读过书的人,他微微诧异过后,便极有礼的道:“姑娘所言不差,我家主人也曾说过同样的话。”

羽溪但笑不语,门童殷勤的将羽溪迎进来,绣儿道:“带我们到傲梅雅间,劳烦了。”

“二位请随小的来。”门童动作麻利的将她们领上二楼,敲了敲门后规矩的立在一旁。

“请进。”里面传来温和的男音,像山风一般低沉优雅,熟悉的声音使羽溪感到轻松愉悦,她推门走进去,露出甜甜的笑容,“师兄,好久不见。”羽溪轻轻地撒娇。

千叶云无奈,这个小姑娘每次出去冒险回来都是这句话,偏偏他还拿她没办法。

千叶云放下茶杯正准备训斥她一两句,却不想看到羽溪今日的装扮惊得他一口茶喷了出来。

太夸张了吧!她今天很丑吗?羽溪被千叶云的反应吓了一跳。

他有些狼狈的擦拭衣物,压着不适的嗓子道:“师妹,你的撒娇手段升级了么?即便是这样我也不会轻饶了你。”

羽溪讨好的上前拍拍他的背给他顺气,道:“师兄别生气,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再说,我这打扮挺好啊。”

千叶云无奈,“还说,你这次被厉鬼抓走可是九死一生,若不是陛下远见,你非得交代了性命不可。”

再看羽溪这一身装扮,虽然比起她以前素净的样子光彩不少,可……

“你这是一个妇人的样子吗?哪家的妻子像你这样花枝招展,桃花妆配纱裙,生怕丈夫不会生气是吗?”

千叶云气结,在心里默默同情那位骁骑将军,摊上这么个惯会惹是生非的妻子一定非常头大。

试问哪个男人可以容忍妻子比在闺阁中时还要光鲜亮丽,况且因着羽溪公主的身份他怕也是不敢明里插手,只能默默忍了。

羽溪听他这话觉得不太高兴,收回了手坐到对面,不悦道:“师兄你这么快就倒戈了,女人成亲之后就该默默无为的待在家中不成?守着一个男人生活,凡事为他着想,没有一点自由,而且不管怎样都会受到言论攻击,就像师兄你此刻一样对我指指点点的。”

千叶云看到羽溪那双清亮的大眼睛里满是固执,很是理直气壮地接着道:“我又没有害人,作为妇人凭什么不能追求美丽?”

羽溪实在不能理解,她以前每每从玄音阁回到宫里,总能无意间听到一些闲言碎语,说她太素净,没一点儿女儿家娇媚的样子。这会儿好不容易有时间打扮了,却又要说她花枝招展?

烦死了!羽溪很是烦闷,我穿什么同你们有何关系?

千叶云见她较真,不由得感到牙疼,世人对女子要求苛刻,并非是他非要约束羽溪,只是为了她着想,挑战世俗的底线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的。

千叶云不想跟她扯什么三从四德、伦理纲常,更不愿同她讲社会对女子约束的必然性,这些东西哪个是她千音羽溪能懂的。

说再多遍也不会有一句能听进去,反倒会被她找出空子反驳个没完。

她还像个倔强的孩子一样反抗大人定下的不公平的规矩,认定自己是对的,试图打破礼教对女性的约束。

可她太单纯了,这些约束已经根植到女人们的脑海里,羽溪一旦采取行动,首先攻击她的就是这些深陷牢笼的女人。

千叶云实在不知该如何劝解她才好,只好保持沉默。

索性羽溪也没指望几句话就能说服千叶云,她马上岔开话题:“师兄,抓我的厉鬼是皇后提供给燕铭的,她还向燕铭要了一百名壮丁不知拿去做什么。”

千叶云感到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在东临要怎么藏住一百人,光吃住就不是个小地方,我和陛下怎会收不到一点风声?”

“这正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她冒险与燕铭合作就说明她没有足够的实力在东临压下人口失踪的风声,可用这些人无论做什么动静都不会比前者小,她又如何做到悄无生息?”羽溪正色道。

千叶云神色郑重,眉头紧锁,仔细思索东临境内各路人马的动向。

他是玄音阁的大弟子,又是陛下最亲近的人,眼下已经逐步接手玄音阁的管理大权,以他们的实力别说东临,各个国家的新动静都逃不过他的掌心,可他竟是毫无头绪。

何况皇后就生活在陛下眼皮底下,她的动作竟连陛下也毫无察觉吗?

千叶云觉得这事实在匪夷所思,他不得不重视这件事的严重性。

“既然她已经暴露了,我回去就着手去查她的动向,只要她确实做了这些事,就不怕查不出来蛛丝马迹。”

千叶云心里沉重,但很快一改凝重的表情,安慰羽溪,想叫她安心。

羽溪叮嘱道:“师兄你可要尽快同父皇通气,皇后离他那么近,我最担心的就是她对父皇下手。”

千叶云见她仍是很紧张的样子,柔声道:“放心吧!你好好在北燕照顾好自己,其他的有我和陛下在,不会有事的。”

羽溪轻轻勾起唇角,看向这个一直护着自己的师兄,觉得时间好像是静止的,一切都没有变,从小到大他都是跟她说“放心吧!”

从记忆中的小小少年到现在成熟稳重的男人,他的语气从未改变。

他的眼神是那么从容,他的身影是那么安稳,他永远胸有成竹,世上他解决不了的困难,他似乎永远都不会被击败。

“师兄!”羽溪轻轻念着这两个字,像是呢喃,却似有千斤重,夹杂了无数说不清的情感。

千叶云无可奈何地笑,伸手揉了揉羽溪的脑袋,“怎么呆了!”

她很依赖他,他一直知道。

但也仅仅是依赖罢了,和她对她的父亲的依赖没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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