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姜百松老爷子气势汹汹的大举到来,却是如同一拳头打进了棉花堆里,赵家长子赵建成热情接待。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姜百松和赵安石虽是朝中同僚,两家的交集却是寥寥无几,盖因两人性格不合,而赵家长子赵建成礼数之周到,态度之亲热,让姜老爷子如坐针毡,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实在是挑不出这温文儒雅的晚辈半分毛病。

伸手不打笑脸人,老爷子在朝堂上本就是一副好好人的模样,更何况这晚辈举止从容,让人如沐春风,纵然占住了道理,有大义在手,内心虽然十分的窝火,可是却半点都发不出来。

特别是在赵建成亲切沉静的笑容之下,一口一个老爷子的叫着,那张脸着实让人不忍心斥责,一股无名阴火压在心里,憋得姜老爷子差点喘不过气,只能将桌上斟满了的茶重重的牛饮了一大口,才勉强压住想将眼前的茶杯彻底的摔在地上,狠狠地打赵家脸面的冲动。

赵建成笑得依然温柔和煦,对老爷子压抑的怒火了然于胸,微笑道:“来人,老爷子桌上的一盏茶有些冷了,赶紧泡杯热茶,把我珍藏多年的龙井泡上两盏,今日我要与老爷子畅谈一番。”

说到这里,轻啜了一口茶,薄薄的嘴唇轻抿茶杯,如果老爷子此刻知道眼前让人如沐春风的优秀晚辈怀着怎样恶毒的心思,对酌龙井茶的雅事一定会变成斗殴。

老爷子轻啜了一口茶,这茶叶竟有些苦涩,心不在焉的品了品,望着眼前自己的孙子姜球儿,又看了看人家的孙子赵建成。

心道,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自己年轻时好歹也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没想到一世英名就毁在这蠢笨如猪的孙儿手上,到底吃了啥子吗?咋就这般肥胖呢?如果老爷子不是对姜球儿的饭量心中有数,恐怕都得怀疑这孙儿是不是隔壁王叔叔家的种?

赵建成将老爷子品茶的表情尽收眼底,突然口气稍有放重,对着身旁伺候的下人严肃道:“之前怎的如此怠慢,还不快将我珍藏多年的西湖龙井取来,刚刚吩咐的事到现在还没做到,待客不周,这是要打我赵家的脸么?”

转过身来又对姜老爷子道:“老爷子这西湖龙井,可是特地从江南取来,温润醇厚的味道,堪比鱼羊,味极鲜美。”

姜老爷子也不做他想,只道年轻人多喜奢华之物,喜欢卖弄罢了,微笑道:“贤侄啊,老夫已暮年,原以为仕途再无寸进,只在这侯爵位上终老一生,平时与人相交皆真诚以待,未曾得罪谁吧!没想到居然有今日,竟有人百般算计老夫,老夫一则以喜,二则以忧啊!不知贤侄可知所谓何来?”

赵建成笑着将下人刚送来的西湖龙井沏好为老爷子斟满,道:“晚辈着实不知,敢问老爷子忧从何来?”

老爷子望定赵建成,肃然道:“今上英明神武,帝都几大家族和睦相处多年,未曾有过龃龉,而今日我姜家哑巴吃黄连,敢怒不敢言,纵是平民百姓遇到不平之事,尚且敢拔刀相向,更何况是我堂堂的姜家,若是几大家族率先挑起战争,近的后果是帝都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远的后果是江山社稷飘摇动荡,贤侄难道自闭耳目,丝毫看不见么?”

“老爷子,晚辈当然看得见,不过几大家族势均力敌,彼此门下多保身攀附之辈,恐不会如此轻易赞同挑起战争,时势如此,老爷子何须杞人忧天。”

姜百松面孔渐渐泛上潮红,也不知是愤怒还是激动:“贤侄是个有本事的,一语惊醒梦中人,是老夫低看了,如今若论帝都大家族的英才,贤侄并不低于任何人,可是有力而不为,不为国家出谋划策,却在深宅内院搞蝇营狗苟之事,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赵建成暗暗叹息,老爷子虽贵为侯爷,却是书生脾气,怪不得当了一辈子的侯爷也没能进入朝廷中枢出将入相,空有勋贵名头,却无一官半职,这号老愤青脾气若不靠祖萌,没有姜家先祖打下的偌大基业,今日岂有资格能来赵家兴师问罪,有靠山就是了不起!

赵建成再度放低了姿态,一脸歉然的看着姜百松老爷子:“老爷子,晚辈擅自替您做主,不知西湖龙井合不合您口味,若是不合,恳请您不要在意,若是晚辈说的有所疏漏,恳请您老人家指正一二,至于您老人家对晚辈的谬赞,着实不敢当啊!”

姜老爷子瞪了瞪眼,张了张嘴,正所谓狗咬刺猬,无处下嘴。这家伙顾左右而言他,揣着明白装糊涂,想要转移话题没那么容易。

“老爷子,晚辈人微言轻,当真不知赵府何处得罪了您,还请您宽宥一二,晚辈非不为也,实不知也。”

赵建成叹道:“您老伸张公理正义的前提,必须要建立在对方知道的基础上,您老自踏进府中,晚辈可有失礼之处,您不问是非黑白,事情结论悉数取决于您自己的判断,乾纲独断,您孙儿的话固然有您的信任,有诸多姜家人的拥护,要扳倒他的结论恐怕我赵建成还真难做到,不过,姜大侯爷,您觉得凭一己之力能扳得倒赵家吗?还是我赵家就只能任人宰割了么?”

姜百松激动的神情顿时有些暗淡,索然长叹道:“好小子,长江前浪推后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你这是不给我们这些老不死的面子呀!难道叫我这老不死的眼睁睁看你赵家肆意欺辱我孙儿不成?”

赵建成笑道:“欺辱不了的,姜侯爷通读史书,当知帝都的几大家族与历代前朝的不一样,如前朝之时,几大家族一手遮天,他们的权利甚至大到可以按他们自己的意思随意杀皇帝,立新君,真正做到了挟天子令诸侯。然而,本朝却大不一样,说来不得不承认,本朝独具一格的政治制度,将几大家族死死的压在帝都之内,皇帝的权威是至高无上的,居中平衡内外,几大家族或许能够权倾一时,然而若倒行逆施日久,当皇帝觉得不能再留此家族时,任此家族权势如何熏天,他的覆灭往往只在皇帝的一句话里。”

“我是欺辱您的孙子,可是他不是还好端端站在这里吗?您看他身上少了一根毫发没有,若是有,赵建成愿意以身相代,任您处置。”

姜百松捋须沉思半晌,摇头笑到:“好小子,敢做敢当,依你之见,我又当如何处罚你呢?以大欺小,不武之甚,若是传闻出去,我姜百松的脸面荡然无存事小,我姜家恐怕在天上帝国再也抬不起头了吧?一箭双雕,好主意,只是如此拙劣的计谋,未免也太小觑老夫了吧?”

赵建成笑容泛着冷意:“您左一个不满,右一个不足,您的权力也未免太大了吧?晚辈好心好意给您忠告,您当真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非要与我赵家拼个两败俱伤,甚至你死我活不成。”

说完话锋一转:“当您因执拗而变得越来越冲动,越来越疯狂,您自己一步一步往悬崖边走去的时候,差不多便是整个姜家灭亡的时候了。”

姜老爷子彻底冷静了:“依你之言,又该当如何?”

“能屈能伸,方显大丈夫豪杰本色,老爷子,晚辈以茶代酒敬您一杯,向您赔个不是。”赵建成说完一饮而尽。

“不错,你所言的话的确是句句忠告,却是我疏忽了,活了一大把年纪却活到了狗肚子上,还不如年轻人有见地,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老了老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头子管不了了。”

赵建成目光若有深意:“老爷子这是要打道回府呀,晚辈招待不周,来日您有空闲,必当登门拜访,今日还望老爷子原谅则个。”

姜百松听到赵建成的话,面容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原本笔直的身躯似乎佝偻了一些,半日不到,他就已从气势上败于这个年轻人的手里。

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眼下的他丧失了道理的支持,两家的实力旗鼓相当,讲道理还是很管用的……

而一旦失去了道理,就再也没有开战的理由了。

出师无名,棋差一招,又怎能不输呢?今日之事只能轻轻揭过,姜百松心中暗叹,有此子在,赵家至少还能再保住百年富贵,而自己孙儿却这般无能,来日两家一旦开战,姜家又将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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