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位爱卿,天下既是君臣共治的天下,那么治理天下的过程里出了差错,也当由我们君臣共同承担,众卿以为如何?”

大臣们面面相觑,然后颓然齐声道:“陛下所言甚是。”

“君臣共治”这四个字,在朝堂里被皇帝和大臣们当口号似的念叨了许多年。

此刻他们才发觉,他们会不会错估了形势,其实皇帝陛下并没有严惩楚霸天的意思,只是要敲打敲打他,以让他知晓君臣之道。

不过姬如雪接下来的话让他们宽慰许多,此刻他们才发觉,“君臣共治”这四个字可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是可以当做武器,当作一把双刃剑,可进可退,对了,是皇帝的料敌机先,英明神武所致,错了,是大臣的庸碌无能,尸位素餐所致。

姬如雪的意思很明显,吃老子的饭,听老子的话,背老子的黑锅,天下没有人能吃到免费的午餐,荣耀我享,黑锅大家背,谁也别想摘出去?

“既然诸位已看过了楚爱卿的罪状,杨斌所呈供状是否属实?朕又该如何惩罚楚爱卿,诸位爱卿直言便是,朕决不以言罪人。”

那些没有投注皇帝的大臣们终于开始有些恐慌了。

这家伙玩真的?

真的要动楚霸天,怎么我们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糟了糟了,如今已错过了痛打落水狗的最好时机,升官进爵,眼睁睁的就看他人如此轻而易举的夺得胜利的果实,而自己一念之差,竟然错过金山银山,哎呀呀……

兵部尚书王山岳忍不住了,他此刻已非常明白,所谓惩罚楚霸天,其实便是姬如雪对大臣们凌厉的试探,削藩之策,到底得不得民心,或者说到底得不得殿上群臣之心。

而今日百官们的表现着实令这位野心勃勃的皇帝满意至极,他绞尽脑汁,却也不知到底是哪个缺德的家伙如此处心积虑的对付帝国的柱石。

杨斌,魏进忠,还是赵安石……

心中苦笑不已,楚霸天还是不得人心啊!明明是帝国的保护神,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英雄。

又怎么会如此不得人心……

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唉……身为兵部尚书的他,对楚霸天于帝国的重要性一清二楚,却无奈殿上有那么多被门挤过的猪脑子,他一人又人微言轻,眼睁睁的看着英雄落幕,心中痛心不已。

群臣叽叽喳喳的,比菜市场的大妈们讨价还价还要更胜一筹,简直就是笑话。

姬如雪再也忍受不了这群人的斤斤计较,终于开口道:“方才兵部侍郎陈世忠所提出的方案极其不错,传旨,加封陈世忠为上柱国,授太子太傅之衔,爱卿公忠体国,为朕分忧解难,切不可推辞。”

陈世忠年逾六十,万万没想到,混迹官场多年,兢兢业业埋头苦干,到如今一把年纪都没能得到这如此尊崇的封赏,却因为随波逐流的弹劾了一个己然失势的异姓藩王,这一切仿佛做梦一般,更像是天上掉馅饼,如果他知道接住这个馅饼的代价,恐怕他唯恐避之不及,恨不得将世界上所有的后悔药都吃一遍。

兵部侍郎王山岳看着自己的下属陈世忠得到皇帝的奖赏,却无半点欣喜之处,非是他嫉贤妒能,而是唯恐王山岳不辩形势,草率提出什么不合时宜的建议,将他这个兵部的负责人和整个兵部通通拉下水。

心想,这老家伙还真是老当益壮,寻常人这般年纪,早就年纪老迈,身衰体弱,识趣的告老还乡,回老家含饴弄孙,怡享天年去了。

哪像这老家伙,占着茅坑不拉屎,非要折腾自己,折腾整个兵部,与他在朝中的靠山也就是宰相张白圭对视一眼,对方微微一笑,颔首低眉,王山岳凭着多年的默契了解对方的真实心意,立刻走出班,拱手禀道:“陛下,惩罚镇北王楚霸天一事,乃关乎我天上帝国国运之大事,万万不可草率,或可商榷……”

几名不到黄河心不死,非要致楚霸天于死地的官员一脸不快,刚欲张嘴反对,人群第一排捧着白玉圭的张白圭忽然回头,用一种触之必死的眼神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才将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瞪了回去。

姬如雪冷冷的看了张白圭一眼,只是对方仿佛没看到姬如雪那如冰山的眼神,只是对方的眼神愈发恭敬,低眉顺目。

姬如雪自觉已掌控局势,无须再多忍让,大手一挥,洋洋洒洒写下一篇长达百字的圣旨,令值日金銮殿的太监宣读。

只见那名太监看了一眼圣旨之后,冷汗直流,原本公鸭般男女不分的嗓子此刻却变得比女子还有尖锐许多。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柱国,大元帅,镇北王楚霸天大逆不道,妄言干涉天子家事,削去先前口喻之亲授九锡六佾,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诸多荣誉,又因其在封地横征暴敛,嚣张跋扈,枉顾百姓颠沛流离之苦,夺百姓之积财,结北虏之欢心,通番卖国,无耻之尤,焉能为幽燕之主。”

接着又顿了一顿,语重心长的道:“楚爱卿,非是朕无情无义,天下百姓皆是朕的子民,你妄受皇恩,竟如此负朕,还有何话可说,念你多年苦劳,朕还是愿意洗耳恭听的。”

楚霸天摇头苦笑,看向姬如雪却愈发冰冷,冷冷一笑道:“呵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哈哈哈,天下竟有如此之帝王,而这帝王竟是我楚霸天为之效命一生的,想我楚霸天英雄一世,却是瞎了眼了,才会如此懵懂无知,哈哈哈……”

话尚未说完,一口瘀血猛然从喉咙吐出,血非鲜红之颜色,却是赤红之黑色,可见其抑制多久。

“爱卿此言,着实有些冲动鲁莽,这不怪你,谁遇到这样的事都会难以接受?但有错就有认,昔日爱卿练兵纲纪之时,朕亦曾有幸观之,当日爱卿不就是这么教手下的将士们吗?朕决定纳爱卿练兵之法,爱卿应该不胜荣幸才是,何以这般冷漠呢?”

拂了一拂衣袖,姬如雪背对着楚霸天时嘴角的笑容已渐渐变冷,也不理会后面大臣们是何等表情,径自当先举步登上台阶,一步一步朝金銮殿走去。

登上金銮殿的那一刻,他才亲口宣判了最后的裁决。

“楚霸天纵其孙子楚星辰在帝都之内嚣张跋扈,调戏良家妇女,祸害平民百姓,纵其麾下武士在封地之内欺压良善,横征暴敛,夺民之财,通番卖国以求自保,数罪并罚,削去王位,收回封地,押入诏狱,秋后问斩,其儿子和孙子一同押赴刑场,镇北王府男眷派往岭南为奴,女眷押入教坊司,听候处置。”

王山岳和张白圭互视一眼,二人苦笑不已,眼看帝国大厦将倾的场景浮在心头,恐怕在不久的将来便会应验。

姬如雪自毁万里长城的行为也引起了他们的义愤填膺,奈何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更何况这贼,他们不仅杀不得,连想都不能想,否则就是大逆不道,就是乱臣贼子,就是人人口诛笔伐的奸佞小人。

一想到将来史书所载,眼前这位帝国倾尽所有心血的老将军,在史书上的评价竟是乱臣贼子,图谋不轨却志大才疏以致功亏一篑的奸佞小人,二人心头不由浮起天道无常,人间正道是沧桑般苦涩之感。

今日皇帝陛下事情做的太绝了,己激起了这些正义之士的义愤填膺,毕竟谁都不想说第二个楚霸天。

然而,有这般无情无义的皇帝,谁又能保证今日的楚霸天不会是他日的自己呢?

恐怕十年内,纵然有正直之事,也再无正义之士敢强出头了,毕竟天大地大,皇帝最大,哪怕皇帝错了,恐怕也没有任何人敢指责皇帝任何不是,连理由恐怕都无法想出。

因为这是天上帝国,皇帝至高无上,万般权力集于一身,金口一开,便可定人生死,一言九鼎,绝无收回可能。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哪怕死了,也难逃挫骨扬灰,连累无辜族人。

楚霸天又该何去何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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