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其实我是羡慕你 (4000千字)

几个人正高兴着,扶摇苑的门口走进来一个婢女,对着亭子里的董如躬身行了一礼,便是请示道:“夫人,永平郡主过来了,说是邀您一叙。”

亭子里的董如三人听了俱是一怔,董如更是惊慌,江雪瑶性子冲动刁钻,那天她更是见识到了,紫述脸上的伤口到现在都还没消呢,谁知道她这次过来是干嘛。

一旁的王嬷嬷抱起了孩子,边哄着边担忧地说道:“夫人,这永平郡主在京城是出了名的小魔头,她家里爹娘早年又是镇守边疆,给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虽说爹娘都是战死沙场,可是江家就她这么一个独苗,又是和夏侯爷家是滴亲,身份不一般,此番前来寻您,指不定会是啥不好的事呢,老奴看啊,您还是回绝了吧。”

“是啊,她那次不就差点弄出祸事来么?”一旁的紫述摸着脸,也是跟她担忧地说道:“您性子温和,她又是那么一副不听人好话的主儿,和她打个照面儿您铁定会吃亏,现下大人不在府上,若是在府上,大人也不会同意您前去的。”

董如本来就心里害怕她,现下手心里都是密密地细汗,听着王嬷嬷和紫述的言语,她心下更是六神无主,本来就不想应承,现在更是坐卧不安了,因为她担心就算她不前去应约,依照江雪瑶的性子,绝对会不管不顾地冲进来,所以她答不答应都无用。

她正在左右为难呢,那个请示的婢女又说话了:“回夫人,永平郡主还说,您若是不出去应约,她便是等在门口,直到您出来为止。”

听完婢女的话,董如三人面面相觑,都震住了,她这是铁了心要董如非出去不可。

董如很是为难,七郎早就交代过她,不要离得她太近,可是她不惹她,不代表江雪瑶不主动啊。很想推拒,可是江雪瑶是郡主的身份,和她相公一个官阶等级,她即便是卫七郎的夫人,但是身上若没有诰命在身,她就是一个普通的深宅大院里的夫人而已,郡主传唤也还是要听话前去的。

可是董如实在害怕她别又像那天似的,上来二话不说就是一鞭子,她绝对干得出来这种事情,所以便是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跟那个婢女回道:“那你去将郡主请进来吧,我等着迎接她。”

那婢女答应一声便去了,可是却惊得王嬷嬷和紫述两个人同时惊呼出声。

“夫人!”王嬷嬷和紫述一听,登时眉头皱起,很是不赞同,一起担忧地看着她。

董如何尝不想推拒,也是无奈,但却不解释了,只跟王嬷嬷说道:“嬷嬷您将琪儿抱远些吧,不要牵连到他。”说着又是站起身,跟紫述说道:“你去将萧勇萧大哥叫过来,我想他这会子肯定在府里呢,你快去吧。”

紫述本来挺担心她,是极不愿意的,可是却听着她说话条理清晰,将人全部都吩咐好了,不由得心下一怔,看向她,觉得这个主子好像有些变了,人还是和善的,但却多些处变不惊的态度。

当下,也是没再多说,便和王嬷嬷一起出了扶摇苑,又各自分开,她去叫萧勇去了。

留下董如一个人赶忙定了定神,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各处又是收拾了下便等着她。

却不想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跟着萧勇,董如一愣,看来紫述没有碰上他。

再次见面,她还是一张美丽娇柔的容貌,可是她的神情却让董如看的震惊。她走起路来步履轻飘,仿若无力,缓缓地上了凉亭,直到站到了董如跟前,董如都是瞧着她回不过神来,她今日的模样和以前就是判若两人,完全不像了。

她将那一身红色又好看的衣衫换下了,却是穿了一身素雅的清茶色衣衫,衣服也是长裙及地,不似之前她的穿着,总是神采飞扬,劲装打扮。清淡的颜色只映衬得她仿佛苍老了几岁似的,全然没了少女的青葱之气。

她的脸色苍白失血,嘴唇也是白的要透明,一双以前总是魅力横生的大眼此刻看着竟是无神又木然,董如都有一种真实的错觉,感觉她根本就没往她身上看着的,一双眼珠而是毫无聚焦的胡乱看着别处。而她的那条总是不离身的鞭子也是消失了,两手无力地垂下,站在那里就好像一个绝望,失去灵魂支撑的孤魂野鬼。

董如瞧着眼眸瞪大,无法想象这还是她本人么?

可是该行的礼还是要行的,董如身子一动,便想弯身给她行礼,却被她出声打断了,一听她的声音,董如却又是一震,以前那个声如黄鹂的声音不见了,却是变了样,像是老妇人垂垂将死时的哀泣之声。

“你不用给我行礼。”说完,她便是又跟萧勇说话。

她的声音粗噶低沉了下去,发出来的语调像是夜里无人问津的可怜小猫发出的声音,木然跟身后的萧勇说了句:“今日前来我是要跟卫夫人告别的,你出去吧,我不会闹事的,不用防范我。”

董如和萧勇听着同时眉头一皱,不同的是,董如的反应很惊讶,她竟然唤她卫夫人,这个称谓对她来说应该是刺激很大的,可是她说着却是没有反应似得。

而萧勇却是觉得这个郡主很反常,他受卫七郎的命令,暗中一直护在董如的周围,今日刚出府就是见到了正在府门外头像一个幽灵般走过来的江雪瑶,当即便是望着她疑惑不解,她完全变了一副样子,而且还不进府,反而让人通传,这着实让萧勇震惊。

但未防她乱,是装出来的,便跟了来保护董如,此刻听着她说话,也是惊异,但却身子不动弹。

见他不走,江雪瑶便是自顾自地走到亭子一边坐下,她刚坐下,苍白的脸色仿若也有了红润,就好像几天没吃饭似的,身子无力地靠上了栏杆,始终垂着眼皮,看着地面跟萧勇说道:“你放心,我不会乱来,我来之前跟梓明哥哥通报过,他同意我才来的。”

董如一直瞧着她,她对她是很复杂的感觉,有害怕有仰慕,又有嫉妒,还有很多说不清楚的感觉在内,但是此刻看着她这幅摸样,她却是心里没来由地一疼,只觉得是什么样地情感,能在瞬时之间,就能让一个正直青春貌美的少女,一下子变作了苍老的时光垃圾。

鬼使神差地,她对着萧勇点点头说道:“萧大哥,我没事的,你还是出去吧。”

萧勇先是没听,转头看了一眼江雪瑶,见她确实没有任何举动,便是点点头,转身走出了凉亭,但却没走远,只站在能看见董如的地方看着她,只要有异动,他能在第一时间赶过去。

萧勇走了,亭子里就剩下她们两个人,董如一下子就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脑海里很空,仿佛她跟这个郡主没什么可说的话题,便是闭了口站在一旁瞧着她。

而江雪瑶这个时候却是抬了头,睁着那双木然的眼眸瞧着她,神情却是寂寞的,这种表情只让董如心下揪住,很是有一种难言的感觉。

外面天气良好,亭子里却是感觉寂寞如秋。

就这么被瞧了半晌,江雪瑶忽然轻轻地说道:“我还没生出来的时候,爹就战死沙场,娘怀着我要去追寻他,可在自刎的时候生下了我,而后,她就不管我自刎殉情了。从我满月开始,我就是万人之上的第一个异姓郡主,别人都说我受万人朝拜,可只有我知道,我的这种荣耀是我爹娘的死给我的。”

她轻慢慢地说着,双眼灰败地看着地面,声音轻的好像听不见,又好像她只说给自己听:“从我懂事开始,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梓明哥哥,那个时候他正在受鞭笞之苦,可是我看他竟然笑了起来,将那些疼痛不屑一顾,当时不懂,长大后才明白,不论任何时候,就是将死他也是那样笑的,并不是对我。”

“后来,我被下旨赐婚了。”她说着,抬起眼皮静静望着董如,将她那张红润的小脸瞧在眼里,她这双眼睛无论何时都是澄澈灵动的,心下一伤,便是垂下眼皮不想再看,轻轻说道:“我很高兴,是真的高兴,因为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抚平他心里的那些创伤了,我憧憬着用我自己的力量让他以后不那么笑,可是,你却嫁给了他,我和他认识十年,却抵不过你们在一起的一年时间。”

董如听着,心下却是揪住,原来他们这么早就认识了,她感到胸口难受,江雪瑶说的话很多她都不知道,而且她让她有一种自卑,却很坏的错觉,就好像她才是那个破坏了他们之间婚约的后来者,这种感觉很艰涩难言,像一把钝刀,扎不疼人,却堵在心口让她喘不过气。

“你今年多大了?”江雪瑶问她,身体无力,便是又向着栏杆靠了靠,望着她那张脸,眼神木然下去。

从第一眼见到她开始,她的心里就疯狂了,这个女人在她眼里很不同,见惯了往男人身上贴的狐媚女子,她忽然跃入眼帘,就像是一弯清泉,清澈秀雅,却又透着青山绿水间的真实美,没有一般女子身上的土气,也没有富贵人家身上天生的贵气和看谁都鄙夷的丑陋嘴脸,不像她,一身的刁钻蛮横之气。

不自觉地,从第一眼开始,连她的心里都不由地想到,她其实很配梓明哥哥,尽管她不愿这么想,可是脑海里只要一出现这个女人的样貌,她就会自卑艳羡,不得不承认他们其实很般配。

董如稍稍愣怔,不明白她为何这样问,但想起自己的年岁,还是回道:“十七岁。”

她这么一说,江雪瑶一下子便是抬起头来望着她,神色绝望悲戚,喘了口气缓和了一下,却是慢慢地笑了开来,声音酸涩粗噶,仿若夜枭在悲啼,又仿佛在笑她自己又好像在笑命运。

笑够了她却是说道:“原来我竟是比你小一岁啊,我一直以为我比你大呢。”

——年华如歌,青葱烂漫,可我却觉得人生孤苦,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她在心里这么疲惫地说了句,便是沉寂下来,眼眸也是垂了下去无神散乱地望着别处。

微风吹过来,带着深冬的寒气,吹得凉亭上方挂着的珠帘叮咚作响,却没有人说话,寒风带过来的空气也好像木然绝望,在无声地叹息。

董如穿得厚,倒是不冷,可是她见江雪瑶只穿着一身的清茶色薄料子衣衫,风吹过来,寒风刺骨,刮得她的脸蛋都是生疼,江雪瑶却是身子一动不动地靠在栏杆上,仿若无力,又好像没了感觉的木偶,完全不在意。

她心下不忍,但又不想张口,这个女人她终究还是害怕的,又听了这么多她说的话,只觉得自己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其实接口又能挽回什么呢,她前来这里跟她说这些也是无用,圣旨还在,只要皇上不同意,她就还是那个卫夫人。

董如心里苦涩忧愁,想起那她那句:只要你在京城,我和梓明哥哥的婚约还在,你就是那个永远无法被皇室和卫家承认的妾!一个卑贱,被人看不起的妾!心里便是酸涩难言,她伤心,她又何尝不是一个伤心人。

“其实我是羡慕你的。”静了好一阵子,江雪瑶忽然笑了笑,很是和善。

董如听得一愣,还没反应呢,便见她站起身来,扶着栏杆慢慢走了下去,临走的时候,忽然回过头来,平静地望了她半晌,忽然轻声说道:“他夜里很少睡觉,有失眠症,你好好照顾吧。”

说完,便是走下了凉亭,远远瞧去,竟然步履蹒跚,身子也在风中摇晃不已,就连路过萧勇的时候,她竟然也是木然擦肩而过。

董如站在亭子里远远瞧着,直到她看不见了却是还没回过神来,站了半晌,她忽然低下头去默默地看着她坐过的那个地方沉默了一会儿,便是自己走进了屋子,关上门再没出来。

一旁的萧勇虽然疑惑,但见她安全,便也是走了开去,又是隐到暗处看护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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