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张春儿的丈夫,李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王秀才也不同意,说这大夫进去看诊少不得要望闻问切,他们家风清贵,男女授受不亲。我一听他这话的意思便知道他是接受不了大夫进产房去给春儿妹子诊治的!”

“真是糊涂!在医者面前病人只是病人,那里还会分什么男女呢!”宋菱月气得一挥袖袍。

“所以,我着急忙慌的赶了回来,就想着你也是大夫,又精通妇科,没准对这生产也有一手呢?”李婶搓着手,又是忐忑又是不安的看着宋菱月等待着她的答复。

“生产之事我也略有了解,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去春儿婶的住处吧,我去拿医药箱。”宋菱月当机立断,想到什么,又扭头对李婶道:

“麻烦李婶你通知祁墨一声,让他下午不用开门了。至于香菱,叫她也随我一起去,正好能给我打个下手。”

“香菱也要去吗?”李婶面上一白,看样子并不想要让香菱看到这些。

宋菱月却目光坚定的点点头:“要去!香菱是我的徒弟,我这一身的本事都是要交给她的,她是我传人。以后这样的病人还有很多,香菱需要积累经验。作为医者,见到这种状况太稀松平常了,如果她不能接受这些,以后又要怎么给病人治病呢?”

李婶还在犹豫,香菱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了李婶的身后,她抬起稚气未脱的小脸,一脸坚定的对李婶道:

“娘!你让我去吧!师父说的对,我是医者是大夫,我早晚是要独当一面的。如果你为了保护我,让我一直不见到这些血腥的画面,那离开师父之后我又如何医治伤者呢?我不能只做一个只会纸上谈兵,手上却没有真功夫的医者啊。”

“香菱长大了。”宋菱月欣慰的拍了拍香菱的肩膀,“那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这就去拿医药箱。”

等出了门,宋菱月愕然发现祁墨早已经驾驶着马车在门外等候了。

祁墨从马车上越了下来:“刚刚李婶匆匆忙忙的回来,我看她脸色不太好,便猜测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情,便租了辆马车回来,看来这回儿是真的要排上用场了。”

祁墨挑眉一笑。

失态紧急,宋菱月也没空跟祁墨说笑,带着香菱和李生一起坐上了马车。

李婶上前对祁墨报出了太安胡同的地址,嘱咐祁墨一路快行。

祁墨见众人都是一脸的凝重,也不再多问,连忙催马驾驶着马车驶出了双茶巷,往太安胡同的方向行驶而去。

太安胡同这个名字宋菱月可太熟悉了,那通才药铺最近刚刚开设的第三家分铺正好就在太安胡同。

只是宋菱月没想到张春儿的家竟然会距离通才药铺那么近,那么近却没有人愿意去帮她请个大夫。

想到这里,宋菱月不由得攥紧了手指,默默向上天祈求着张春儿能再多撑一会儿。

祁墨几乎是一路快马加鞭,风驰电掣的将宋菱月一行人送到了太安胡同的王家。

“媛娘!”李婶刚下马车,一个箭步便冲上前去,叩响了大门,大声呼喊着陈媛娘的名字。

“哎,来了。”一个带着哭音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木门被吱呀一声拉开了。

陈媛娘一只手扶着门闩,另一只手上攥着手帕正在擦拭着眼角的眼泪,看清楚来人是李婶之后,情绪立刻激动了起来,瘦弱的肩膀抽搐了几下,哭音大现。

“李姐姐你可算回来了!”陈媛娘上前一双眼睛早已经哭的红彤彤的了,“春儿不好了,她、她……”

“她怎么了?!”李婶紧张的追问。

“她怕是活不成了!”陈媛娘说完,立刻泣不成声,“赵稳婆说她独自里的孩子太大了,实在是下不来。春儿已经被折腾的没有了力气,如今赵稳婆也是束手无策了。”

“怎么会这样?”李婶闻言大惊,连忙扭头朝马车方向喊:“菱月!香菱!快些下车,不好了!”

宋菱月和香菱听到李婶那充满了惊慌失措的声音,连忙从马车上下来。

宋菱月一眼看到哭的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的陈媛娘顿时有种大事不妙的不好预感,她上前一把拉住陈媛娘的手,顾不得安慰:

“春儿婶现在在哪里呢?快点带我去,没准我还能救她一命?”

陈媛娘用手帕擦了下眼角,可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停不下来:“你?你连孩子都没有生过,你怎么可能会……再说了,赵稳婆都说了,春儿是没法子了。”

“休要胡说!”李婶气急的提高了音调,“菱月可是大夫!”

“事在人为,总得让我试一试才知道行不行吧?你说呢?”宋菱月心里的焦急不比李婶少,那毕竟是一条人命啊,可脸上却表现的云淡风轻,一副运筹帷幄胸有成竹之相,只有这样才能让周遭的人放心。

陈媛娘咬着唇没有说话,却侧身让开了一条路。

李婶立刻带着宋菱月等人一起往张春儿所在的产房疾步而去。

事实上刚刚走到东厢房附近,吵闹的声音就已经让宋菱月分辨出来到底哪里是产房了。

才刚刚走到东跨院的月亮门附近,就隐约听到了一阵阵含糊不清混杂了痛苦的呻吟声,那声音落在耳朵里是那样的支离破碎,让人不忍去仔细的听。

依稀还能听到赵稳婆的声音从紧闭着的厢房里不断的传出来:“使劲啊!用力啊!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

走到厢房门外,宋菱月就看见几人围在厢房门口。

其中最为显眼的莫过于一穿着对襟夹袄下着绛紫色百褶裙的老妇人了,那对襟夹袄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布料洗的已经发白了,花纹也掉了不少,胳膊上也打着补丁。

不过她身下那条绛紫色的百褶裙到显得很新,像是才买没有多久的样子。

那老妇人此时正四平八稳的坐在红木椅子上,她手边还端着一盏茶杯,那架势好像里面嚎的撕心裂肺的人和她全然无关一般。

而她身边则站着一老一少两个男子。

年纪大些的那个穿着圆领的藏蓝麻布长袍,虽然说是锦缎不过胳膊肘上却打着补丁,露出一头已经有些花白的头发,背影有些佝偻,此时手里还拿着烟袋不断的在吧嗒着。

而老者身旁则站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青年男子,那男子穿着是三人之中最金贵的,应当是混了些丝绸的棉布,质料要比棉布更加的柔软贴身,而且比起真正的丝绸也更加耐穿一些,不仔细观察的话,甚至可能会误以为那是丝绸。

宋菱月还注意到,那年轻男子是唯一一个身上的衣裳没有任何的补丁的,也是所有人中衣裳最新的一个。

那年轻男子可能听到了声响便把头扭了过来,当他转过头的那瞬间,宋菱月愣了一下。

这男子她竟然认识,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却也是印象深刻。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她和宋言之还有香菱出游踏春时,对宋菱月讲述《花木兰》的故事而嗤之以鼻的王听雨,王秀才。

宋菱月倒是真的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来遇到王听雨,不过看王听雨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看来是已经不记得她了。

这样也好,省了麻烦。宋菱月摸了摸鼻子,跟在李婶的身后,等李婶给众人介绍她和香菱。

“怎么样,春儿好些了吗?孩子生下来了没?”李婶上前询问王听雨。

王听雨瞥了一眼李婶,淡淡道:“自然是还没有啊,你没听到里面还在闹腾吗?”

王听雨那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样子彻底惹怒了李婶,李婶上前一把揪住了王听雨:

“王秀才,那里面躺着的,正在撕心裂肺的疼着的,可是你的媳妇,可是要跟你携手相伴一生的人,你就这么无所谓吗?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

“你干什么!”那边的王老太先坐不住了,从椅子上跳下来,迈着小碎步上前抓住了李婶的手腕,“要死了你!竟然敢动我儿子!你个克夫无子的贱女人!”

李婶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瞪着王老太,把王老太吓的脖子一缩:“你再说一遍?”

李婶气势半点不弱,王老太往四周看看,见丈夫和儿子都没有上前帮她的架势,便缩了脖子不敢说话了。

“疼,好疼啊!我不要生了!”厢房里张春儿撕心裂肺地喊声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李婶一下子眼泪都涌了上来。

李婶上前隔着门安慰张春儿:“春儿别害怕,我们都在!你要努力啊,千万不能放弃啊!”

“我、我……知道!”张春儿的声音像是从牙齿缝隙里面挤出来的一样,满是颤抖。

“王听雨。”李婶已经没有了刚刚的好脾气,“你不肯给春儿请大夫,我给春儿请大夫了,现在就让大夫进产房给春儿看看吧。”

“大夫?!”本来噤若寒蝉的王老太一蹦三尺高,双手连摆:“那可使不得!大夫都是外男,怎么能进产房给春儿诊治呢!不行,使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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