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周日的办公大楼,门可罗雀，跟工作日比起来,截然不同。
十七楼,合众科技CEO办公室。
季楚寒坐在办公桌后，双臂抱胸，面色冷然地盯着面前的桌子,半边脸还红着,“我提醒过你，我正在追陈小姐吧？”
姜雨薇站在他桌前的对面,两只手拎着包,忐忑地回答道：“是。”
“那你还去跟她说什么？”
季楚寒抬起头,将手机扔到了桌上。
这些年,主动上门招惹他的女人很多,时常给他造成困扰,所以他一般是默许姜雨薇这个秘书帮他处理掉，两个人在这方面，可以说是达成了一定的工作默契。
担心姜秘书搞不清楚状况,把陈果当作之前那些女人对待,季楚寒还特意提醒过她,但没想到,她还是给他捅出篓子来。
她似乎忘了,不止是替上司推掉他不想要的人际关系，是她的职责,协助上司维系他想要的人际关系,更是她的职责。
姜雨薇见到桌上那手机,就知道他突然把她召来是因为什么了。
她紧紧攥着包，盯着那手机沉默了许久,后鼓起勇气般抬起头，看着季楚寒的眼睛，豁出去了说：“我跟她说……我喜欢你。”
“……”
随着她这句话一出，季楚寒的表情有一瞬间凝滞。
旁边会客区，周明睿正坐在那里喝茶，闻言，也差点被茶水呛到。
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几秒过后，季楚寒伸手拿回桌上的手机，说：“我想，你已经不适合这份工作。”
姜雨薇一怔，抓紧了手里的包，喃喃道：“你要辞退我？”
这些年，但凡季楚寒身边出现哪个女生，都是任由她清理掉的，以季楚寒这种人的智商，他不会不知道，然而他一直默认让她那么去做，她以为，她心里至少是有一点点她的位置的。
所以她鼓起勇气跟他摊牌了，期待着他会在她和陈果之间选谁，结果她换来的，却是他要将她辞退吗？
姜雨薇难以置信，又不甘心地看着他。
“你已经给我造成困扰了。”
季楚寒在微信上给人事部的杨经理发了条消息，后抬起头，“我不想再给我未来的女朋友造成任何的误会，不想她因此伤心难过。”
跟在他身边工作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他在乎过哪个女人伤不伤心？
难不难过？
这些年，他对哪个女人，不是就像站在他身后的那两个机器人一样？
冰冷得毫无感情。
“她有什么好的？”
姜雨薇着实不明白，他怎么就选了陈果，按池莉说的，他还等了她那么多年？
“也不是最漂亮的吧？”
她承认陈果长相精致，可身材真的就很一般了，这些年里追过季楚寒的女人，身材颜值俱佳的比比皆是。
“也没有多好的家庭背景吧。”
虽然不知道陈果出身如何，但肯定比不上池莉吧？
池家可是富了三代的世家。
季楚寒微眯着眼，眼皮轻抬，看着姜雨薇笃定道：“在我眼里，她就是最好的！”
语气里明显带了愠怒的情绪，仿佛在说：我认定的女人，轮得到你告诉我好不好？
轮得到你来评头品足？
而他一句话，瞬间让姜雨薇哑口无言。
是啊，喜欢一个人，可不就是怎么看怎么好吗？
可即便不能成为他的女人，继续做他的秘书也是好的，姜雨薇退而求其次，想要争取留下来，“我们已经在一起工作三年多快四年了，你应该清楚，没有任何人比我更了解你的工作节奏和需求，也不会有人比我跟你更有默契。
你确定要为了她，失去一个得力的助手吗？”
“得力？”
季楚寒轻笑了下，随手将手机放在桌上，耐心正在逐步消失。
去金城出差的时候，姜雨薇先后在订机票和选新闻稿这两件事上都没能让他满意，他觉得，姜雨薇也许无法胜任这份工作了，所以在选错新闻稿之后，他命杨经理去物色新的秘书。
原本是打算再观察一段时间，最后再给她一个机会，如果她之后工作不再出错，就继续任用她，如果她还要出现这种低级错误，那么就换人。
当然从现在看来，向来能干的秘书，之所以会犯那些低级错误，不是能力问题也不是消极怠工，是她在有意针对陈果。
然而正因为这样，他是绝不能再留她了。
其实季楚寒自己多少也没料到，先前让人事部物色的人选，会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他不想再跟姜雨薇多费唇舌，直接下了逐客令，“人事部的杨经理在办公室等你。”
**
几分钟之后，人事部办公室。
杨经理递给姜雨薇两张表让她填写，一张是离职申请表，另外一张是工作交接表。
今天是周日，正常情况下，杨经理并不会上班，她现在会在办公室，说明季楚寒在叫姜雨薇过来之前，就已经做好辞退她的决定了。
姜雨薇悲哀地扯了下唇，接过那两张表。
“姜秘书您先在这边写着，我去下洗手间。”
杨经理在她面前放了支笔后，转身出去。
姜雨薇拿起笔开始填写表格，没多久，桌上的座机响了起来。
响了一遍后，又响。
姜雨薇本就心烦，被吵得更加烦躁，顺手就把电话接了起来。
“喂！”
“你好杨经理，我是收到通知明天要去公司复试的秘书，早上家里有点事，能不能把时间改到下午呢？”
秘书？
复试？
复试的意味，就是在此之前，已经有过初轮面试了，也就是说，季楚寒不是在今天才动了辞退她的念头，而是更早！
姜雨薇握着手机，如遭点击。
恰好，杨经理上完洗手间回来，见她帮忙接了电话，笑问：“谁打来的？”
她上前想接，姜雨薇抢先一步将电话挂了。
“所以，他早就让你招备选了？”
她冷声问。
杨经理大概猜到谁打来的电话了，尴尬地僵在那里。
“那个……”杨经理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紧张的氛围，姜雨薇突然拿着离职表站起了身，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她跟在季楚寒身边三年多，就暗恋了他三年多，她想着总有一天，他会发现她是最适合她的，可是等来的呢？
他要跟另一个女人在一起就算了，竟还早就做好准备要将她驱逐出他的世界！
姜雨薇气冲冲地往CEO办公室去，在走廊上，遇到刚刚从那里出来的周明睿。
周明睿见她状态不对劲，一手拉住她，“姜秘书。”
姜雨薇眼眶湿润，泛着红，“我这些年跟在他身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他竟然早就想着辞退我！”
周明睿见她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不禁皱起了眉头，“他亏待你了吗？
给你的工资和福利，哪项亏待你了？
你提什么功劳苦劳？”
周明睿这话，可以说是直白得可怕。
没错，他在告诉姜雨薇：她和季楚寒，只是雇佣关系，她享受了高薪，就该付出对应的劳动力。
如当头棒喝，姜雨薇倏然腿软，扶着墙，像是久久无法从这冲击中回过神来。
她一直以为，季楚寒纵容她赶走所有出现在他身边的女人，多多少少对她是不一样的，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他只当那是她身为秘书该履行的职责而已。
也是，帮老板处理他想要的、不想要的人际关系，本就是秘书的职责之一。
周明睿看姜雨薇的反应，是把这话听进去了，掠过她朝电梯走去。
身后响起幸灾乐祸拍掌的声音，姜雨薇转头望过去，池莉拍着手掌，勾着唇笑吟吟地朝她走过来。
“人家只当你是秘书，你当自己是正宫娘娘，自作多情那么多年，你说你，可笑不可笑？”
姜雨薇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CEO秘书，即便再狼狈，骨子里那点骄傲还是在的，见池莉对她大开嘲讽，她又端起姿态，也不甘示弱地冷笑了声，回击道：“轮得到你笑话我吗？
你追了他那么久，为他做那么多，又怎么样呢？
从来就没有进去过他心里一丝一毫，那个人一回来，你还不是一点机会都没了？”
池莉被戳了痛处，紧紧捏着手心，跟姜雨薇大眼瞪小眼，快把眼珠子瞪出来。
**
陈果把自己闷在房间哭了一上午，孟星悦好不容易才把她劝出门。
两人坐在店里吃火锅，手机都放在桌上。
陈果的忽然响了起来，她扫眼来电显示，伸手挂了。
孟星悦伸长脖子看到了，是季楚寒打来的。
见陈果把电话挂了，捞了片烫熟的肥牛到她碗里，“是，不理他，吃我们的。”
陈果夹起肥牛蘸着料吃，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她这次放下筷子，直接将季楚寒拉黑了，把手机放进包里。
等她再拿起筷子，轮到孟星悦的手机响了起来。
孟星悦扫了一眼，自然也是毫不犹豫地挂断。
“不用难过果果。”
她边把几个鱼滑倒进火锅里，边宽慰陈果，“我看闻时礼有几个朋友蛮不错的，就典型的高富帅那种，到时候我先去认识打探清楚，然后介绍给你，气死季楚寒！让他肠子悔青！”
对！气死他，让他肠子悔青！陈果鼻音很重地嗯了一声。
吃完火锅，两人下午又去了游乐场，放开了玩。
烦恼似乎都被过山车甩到了九霄云外。
可是玩完回家路上，难过的思绪又一点点爬上心头。
陈果感觉自己，还没开始正式恋爱，就失恋了。
悲伤的情绪真是太难走出来了。
半夜她还做了个梦，梦到季楚寒在办公室跟秘书不可描述，她当场就崩溃了，睁开眼，眼泪从眼角滑落下去，滴在枕头上。
后来她是怎么都睡不着了，就怕继续梦到那种东西，比从前做过的任何噩梦都可怕。
睡眠不够，导致陈果第二天回公司上班的时候，整个人萎靡不振。
她支着脸，盯着电脑屏幕，眼皮直耷拉。
忽然，坐在她左手边的范伊凑过来，附在她耳边小声告诉她，“姐，你被寒总带上热搜了。”
听到这样的重磅消息，陈果才终于有了些精神，睁开眼，拿起桌上自己的手机，迅速点开了微博。
前几天给季楚寒写的媒体通稿，各个平台反响还不错，加上昨天因为他和秘书的事，这两天她就没有怎么关注舆论走向了，怎么突然又上热搜了？
她点开位于热搜第二的#楚寒大神高校宣讲#
评论里，被推到第一的网友留言是：好奇他有女朋友吗？
下边跟着其他网友的回复：
【有了，这是宣讲会现场的图，我从后面抓拍到的，两个人在咬耳朵，附图jpg.】
【我也偷拍到了一张，他在清大校园里，追着她跑从后边抱住她，不过当时是晚上，没上面的那么清楚，但还是能看出来是他，附图jpg】
【两个人都出现在高校宣讲会上，所以他的女朋友是他的下属吗？
办公室恋情？
】
【不是下属，她是广告公司的人，跟合众有合作。
大家现在在网上看到的关于宣讲会的通稿，都是她写的。
】
【难怪，我觉得她的稿子写得水平很一般啊。
要说合众跟她合作，不是因为跟楚寒大神的私人关系，我不信。
】
【啧，楚寒大神在宣讲会上还说，合众的人才招揽计划，秉持的理念是唯才是用，那他怎么自己带头给女朋友走后门啊？
】
【就是，啪啪打脸的。
】
先前姜秘书要求陈果发那篇在她看来水平更低的通稿，她就担心后期会出什么问题，现在果然成了别人揪住她的小辫子。
现在想来，姜秘书有能力坐上CEO秘书这个位置，还安安稳稳地连着做了好几年，怎么可能连稿子都分不清优劣？
分明就是故意的！为了季楚寒，故意坑她。
她蹙着眉，看着那些评论正烦躁，里面办公室的门推开，宋雨桐站在门口高声叫人：“陈果，你进来一下。”
陈果抬起头，应声：“好的。”
然后从位置上站起身，朝那办公室走去。
她推开门，看到宋雨桐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滑着手机，拧着不悦的眉头，问：“热搜你看到了吧？
寒总那边你联络过了吗？
他怎么说？”
陈果面无表情地立在桌前，“没有。”
“没有？”
宋雨桐闻言，从手机上抬起头，眉头皱得更深。
“陈果你自己负责的案子，你没有关注舆论动向的吗？
关于合众科技的负面评价已经开始有苗头了！你要趁这把火烧起来之前，想办法将它扑灭！”
宋雨桐曲着指骨，激动地敲着桌面，吭吭作响。
“而你，竟然不知道要争取时间，去跟合众那边沟通应对方案吗？”
没错，已经有人因为她和季楚寒的关系，在质疑合众的用人理念了，这对企业来说，当然算是负面影响。
如果处理不好，三所高校的宣讲会和人才招揽计划的宣传效果，都会被大打折扣。
这事说大也不算大，说小也不算小，关键看后期怎么公关，将舆论往良性的方向引导。
可是管他呢？
陈果现在连见都不想见到季楚寒，还管他公司怎么样？
“像网友说的，我水平也就那样。”
陈果笑了下，破罐子破摔，“桐姐，你把它交给更有能力的人去做吧。”
“陈果！”
宋雨桐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后反应过来。
“你跟寒总闹崩了？”
“是，崩了。
所以桐姐派其他人去吧。”
陈果欠了欠身，转身出去。
她前脚刚出办公室，后脚就接到周明睿打来的电话。
陈果知道肯定是为了网络舆论的事而来，接起后，淡淡道：“周总放心，稍后会派人去合众商讨解决方案。”
随后她挂了电话，回到位置坐下。
紧接着，坐在她身后的刘曼，被宋雨桐叫进了办公室。
三分钟后，刘曼从办公室出来，回到格子间拎上包包，看样子是准备出门。
她拎着包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下，回过头看着坐在位置上的陈果。
“不好意思，我要接手合众了。”
言语里，颇为自豪。
陈果支着脸，掀起眼眸，用眼角的余光扫她一眼。
不好意思？
我看你是好意思得很。
前期都是陈果在负责，现在突然转手给刘曼，之后的业绩肯定也要划分给她，等于让她捡了个大便宜，否则，她也不会特意过来跟陈果炫耀。
不过本来就是自己不想要的，再说些什么不忿的话怼回去，只会让大家觉得她是舍不得这个合作，不得已被抢了。
陈果没说什么，只懒懒地回了一句：“加油，好好干。”
刘曼：“……”
这怎么还不按常理出牌了？
自己经手的案子被抢，难道不是应该气急败坏吗？
你给我加什么油？
刘曼一脸懵逼，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只感觉到无力。
“曼曼，走了！”
那边，从里间办公室出来的宋雨桐，边往外走，边叫她。
刘曼赶紧过去，“来了，桐姐。”
刘曼这一走，先前建立的没有陈果的那个群，很快就沸腾起来。
“恭喜曼姐，合众这样一个长期客户，以后就是你的了。”
“最后还是我们曼姐最厉害呀！”
刘曼适才在陈果那里吃了鳖，这会儿看到群里的称赞，心情这才好起来。
她陪着宋雨桐边等电梯，边动了动手指往群里发消息：“所以说什么男朋友，瞧瞧，出点事马上就换人，把她撇得一干二净的。”
“哈哈哈，是的，估计也就是玩玩而已，年轻有为的男人，哪个不花心，估计陈果还当真了，你们看她从早上开始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
“活该！谁让她想着钓有钱的凯子。”
**
合众科技，总裁办。
周明睿刚刚结束跟陈果的通话，随手将手机放在茶几上，问：“你想见小师妹，干嘛不自己打电话给她？
还让我绕这么个圈子。”
季楚寒用舌尖顶了顶腮帮，被陈果打的那巴掌，现在还隐隐作痛，“……她把我拉黑了。”
周明睿端茶杯的动作一顿，后拍了下大腿，哈哈地笑起来，“已经第二次了！楚寒大神，你已经被小师妹拉黑两次了！”
季楚寒黑着脸，双眼瞪着他，像一把把冰刀飞过去，“很好笑？”
“……”
周明睿收声，默默端起茶杯喝了口。
“不过说真的，事不过三，这次跟小师妹解释清楚姜秘书的事，以后两个人好好的，你要是再让她拉黑一次，小心彻底没戏。”
“毕竟小师妹现在又不像之前那么迷恋你，指不定哪天再找个男朋友，这种事她可是做得出来的，高智的事你没忘吧？
也就是高智后来怂了，要换一个不怂的呢？
你说她要是跟别的人在一起了，然后再结婚生子，你说你是不是得疯？”
季楚寒没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反问他，“你这里有针线吗？”
“你要针线干什么？”
周明睿下意识往他身上的衬衫上打量，“纽扣掉了？”
季楚寒：“拿出来，自己把嘴缝上。”
周明睿：“……”
大概十几分钟后，总裁办公室的门被敲开，秘书进来通报：“周总，思瑞传播的工作人员来了。”
“快请进！”
周明睿说完，从沙发上站起身，“好了，我先出去，你跟小师妹好好解释。”
他这前脚刚出去，就见宋雨桐领着刘曼过来，但并没有看见陈果。
“你们公司的陈果呢？”
他往后张望着问。
宋雨桐陪着笑脸道：“哦，这不是因为稿件写得有失水准，又加上照片的事，给咱们合众科技造成不小的负面影响，她觉得没脸来了嘛。
我们思瑞这边本着对客户负责的原则，派了更有能力的人来跟进后续。”
说着，她骄傲地给周明睿介绍身边的下属，“刘曼，非常能干的一位AE，比陈果经验也更丰富一些。”
此时，办公室里面的季楚寒也站起了身，朝门口走来。
宋雨桐见到他，笑容愈发殷勤道：“曼曼，快跟寒总和周总说说你应对此次网络舆论的思路。”
“好的。”
刘曼在一旁笑吟吟地。
这都什么事儿啊？
周明睿扶了扶额。
季楚寒正眼都没瞧一下刘曼，面无表情地睇了眼宋雨桐，直接转身回去，留给她们一张冷漠的背影，“换陈果过来，我这里只要她。”
宋雨桐：“……”
刘曼：“……”
还得回去请那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