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所作之物,皆是为了讨好贱民,秦家是泥腿子出身,土里刨食的当然不介意,可我赵晨……”
赵晨一脚踩在地上的卤肉上,满脸嘲讽。
“……不屑与贱民共用共食!”
“秦小满,你制出来的肥皂和香皂先卖给了贱民们用,做出来的卤肉,也是先分给了家里的奴仆们吃,如今却拿出来当宝贝一样招待我们。”
“你把我们当成是随便打发的贱民,还是你家的奴仆?”
此话一出。
众人脸色都变得微妙起来。
今日来的宾客,大多是非富即贵。
哪怕一些寒门学子,也都有功名在身,或者能够考取功名的。
自然是不愿意与贱民的身份沾边的。
无论桌上摆的美食多香,可一旦会拉低他们的身份。
他们只会选择——抵制。
刚才闻香而来的众人,纷纷往后退了两步,表明了态度。
与唐清柔同坐一亭的千金小姐们。
也不约而同地放下手里的吃食,轻舔着嘴唇上的卤汁。
强忍着不去看吃剩下的卤肉,在心里惋惜。
吃食是好吃食。
可惜没摆正位置。
唐清柔看到这一幕,刚站起来。
秦小满已经弯下腰去,将赵晨挥落在地的卤肉,一个个重新捡到了桌子上。
掉在地上的卤肉已经脏了。
但秦小满却像看不见似的,有一个算一个,最后只剩下赵晨脚下踩着的鸭掌。
“抬脚。”
秦小满语气平静地命令着。
“我不抬又如何?”
赵晨看到自己按照董家人指示的。
在恰当的时机,说出这番话,果然让秦小满无法反驳。
心里正得意无比。
一大群文人才子又如何。
论嘴皮子上的功夫,还不如他一介商绅之子。
只要搅了今日的局,甭管秦小满他是剑南道第一大诗人,还是秦家卖到有价无市的新物件,从今往后都会被打上“与贱民为伍”的标签。
永远没办法跻身名流之中。
“不抬也可,来人,把他给我抬出去!”
秦小满的语气依然平静得没有起伏。
可唐参和唐清柔等知晓他脾气的人却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秦公子,且慢!”
唐清柔疾步而来,想要阻拦。
他们都知道,董家人不会甘心被秦家蚕食商行的生意。
今日茶话会必定会派人来搅局。
眼看诗文比试赢得全场归心,秦公子掌握了话语权。
一切顺顺利利。
赵晨利用野蛮的行径给大家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又用“不屑与贱民同用同食”将自己的行为合理化。
此时秦公子触怒将客人赶出去,那么必然会有更多人一同离开。
就算要将人送走,也要找个合适的理由才行。
“慢什么慢!有本事把我抬出去!我正好还懒得在这里呆着,沾染上这些贱民的味道。”
赵晨本意便是激怒秦小满。
奸计得逞,叫得更加欢快起来。
“从今往后,但凡和秦家有关的东西,我都不吃都不用!”
“秦家香皂我不用我能用董家皂角,秦家卤肉不吃我能去秦家酒楼吃饭,秦家拿破烂做出来的纸,你们谁爱用谁用,反正我不用。”
赵晨终于道来了他的来意。
他振臂一呼“谁与我一起离开”!
人群里。
已有不少站在赵晨的身后,摆出一副,随时准备同赵晨一起离场的架势。
他们都是董家人安排进来搅局的。
绝不能让秦小满在茶话会上说服剑南道有头有脸的人家,使用秦家的新物件,击垮董家最后的希望。
只要让秦家与“贱民”沾上边,便能彰显董家的尊贵。
哪怕不赚底层贱民的钱,只赚这些权贵之家的银子。
董家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也有一部分自认天生高贵的名流与千金,站在了赵晨等人身边。
与秦小满之间,仿佛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壁垒。
“今日请诸位前来,确实是为了推广香皂、牙刷还有纸张和吃食等物,再吟作几首佳作,也是一段佳话。”
秦小满坦承相告。
不少人倒是面露敬意。
可接下来一句话,顿时让众人面色剧变。
“恶人巧谄多,非义苟且得。”
秦小满主动比划着大门口的方向。
“大家若是认为赵晨所为所言,是你们心里的想法,不屑于我、与万民为伍,尽可以离开,我也不会欢迎这样的客人。”
“谁稀罕!”
赵晨没听懂前面那句话,但后面的话却听得懂。
当即对着那些才子文人们振臂一呼。
“人家主人都赶客了,你们还不走,是想留下来当癞皮狗?”
赵晨特意指着还稳坐在亭台里的黄海清。
“黄公子,你自称是王少和董少两人的朋友,不会为了几口吃的用的,连脸都不要了吧?”
赵晨像战胜的大公鸡,雄赳赳气昂昂地扫过其他文人才子。
却不料。
那些人却摆出一副不屑与他对视的样子,避开了他的视线。
这还不算。
就连除了自己人以外,刚才主动加入到他们阵营的那些名流与千金小姐们,也满脸嫌弃地远离了他们。
虽未站在秦小满那边去,但也表明了和他们不是同一路人。
怎么回事?
“赵晨,原来你不与我比诗文的原因,是因为你不懂诗文。”
秦小满对着赵晨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眼下的情况却恰好相反。
赵晨梗着脖子:“我不懂又如何?”
只要拿捏住别人不愿意与“贱民为伍”这一点,他不信今日带不走大半的客人,毁了茶话会。
“赵公子,秦公子方才的话,意思是‘恶人花言巧语,没有道义地获取利益’。”
唐清柔忍笑提示了一句。
秦公子这句诗一出口,谁还会与恶人为伍?
也是为了提醒大家,赵晨和大家不是一路人。
大家是来吃喝品茶作诗交友的,赵晨是为了利益,故意来闹事的。
而赵晨的话说得越多,煽动性越强。
越能证明秦小满并非恶意中伤,而是确有其事。
“你……秦小满……你别以为你会几句文趋趋的话,就能掩盖你家所制之物皆是破烂货的事实!”
赵晨反应过来,色厉内荏地叫嚣着。
同时心虚地朝着他的“同伴们”看去。
谁懂诗?
快用他听得懂的话转达给他!
他脑子灵光,但他肚子里墨水太少了。
然而。
他求助的眼神没得到任何人的回应。
董家派来的都是一些下人,好些人连名字都写不全,这辈子舍不得买一支笔一张纸的下人。
又哪里听得懂秦小满骂人的诗句呢。
反正不论如何。
抓住秦小满用破烂制纸和肥皂一百文一块、鹅鸭贱民都不喜吃的把柄。
就算那些名流权贵不站在他这边,也绝对不会站在秦小满那一边!
他的任务也算成功了!
“秦小满,你诗文做得再好再高雅,你家卖的也是破烂货!贱货!和董家的根本比不了……”
见赵晨翻来覆去只有这一招。
秦小满一如既往,平静地开口。
“众情嗜奸利,居货捐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