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岁跟季云修在宠物医院等到很晚很晚。
闪电的情况很不乐观,经过宠物医生的专业治疗,暂时挽救回一条性命。
“好在送来及时,药物已经被清理干净,不过它身上多处受伤,需要长时间的治疗。”
“谢谢医生,你们只管尽心去医治,时间和费用方面不是问题。”
不幸中的万幸,闪电还活着。
只是季云修等不到活泼健康的闪电,迟迟不肯离去。
席岁劝了很久,“闪电留在这里才能得到最好的照顾,我知道你不放心,以后每天我都陪你来这里看闪电,知道他能够回到我们身边,好不好?”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强行要求他做过什么。
季云修扭头看见她一身疲惫的模样,最终点头。
警局那边的人联系他们做笔录,可季云修状态不对,席岁只能将此事往后压一压。
晚上回到黑漆漆的公寓,灯光点亮那一刻,仍然感觉不到房屋的温暖。这才不过一两天的时间,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不该低估坏人的恶毒承认,更不该把季云修交给别人照顾。
季云修回到家之后,直接进了浴室。
席岁提醒了一句:“不要让伤口沾水。”
可是之后她在外面等了许久,仍然未见他人出来,浴室里面的水流声一直未停,她有些担忧的守在浴室门口,敲了敲门。
不知道他是没听见还是不肯说话,席岁等不及,直接闯了进去。
男人赤luo着身体,面对着墙壁站在淋浴器下,散发着热气的温水由上至下,冲洗他身体的每一处。
此时见他,并无半分暧昧旖旎。
“阿修。”她站在浴室内,再度开口。
季云修终于听见她的声音,茫然回头。那个缥缈又哀伤的眼神,犹如一根尖刺深深地扎进了她的心里。
席岁绕到旁边关掉沐浴器,取下他平日用的浴巾,亲自替他擦干身体,无微不至的给他穿上暖和的睡衣。
季云修低下头,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弯腰将她紧紧抱住,“岁岁。”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令她心神一晃,她感受到了季云修的不安与担忧,“我在,我在呢。”
他低喃道:“我没有害死妈妈。”
“我相信你,我们阿修是很善良的人。”季云修从小到大都没有主动提到那件不堪回首的往事,席岁有些惊讶,更多的还是担心。
“是姜瑞云,她让那个地方烧起来了,所有人都死了……”
那时候,因为他模样生得好,又不哭不闹,那些坏人商量着要将他“送”给别人。妈妈跟姜瑞云联合,好不容易挣脱束缚,带着他要跑的时候还是被人发现。妈妈让他藏到别人看不见的角落,可他最终还是被找到。
因为他们逃跑的事情激怒了坏人,坏人很生气的打了妈妈,他当时,却连眼泪都不会掉。妈妈自知逃不掉,将他们的身份告诉了姜瑞云,抱着牺牲自己的决心让姜瑞云带着他离开。
可是姜瑞云一转身,就打翻油桶,一把火将那个地方烧尽。
那时候的他已经奄奄一息。
再醒来时,他只记得妈妈说过:“藏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不要出声,要藏好,一定要藏好!”
后来他的病情更加严重,不说话,只想把自己藏起来。
外界的声音,他听不见。
是今日那场大火,让他那模糊的记忆变得更清晰。
他终于知道,他没有伤害自己的妈妈。
妈妈一直都想要保护他,就像后来,他想要保护岁岁一样。
——
席岁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从季云修口中听到那段悲惨的往事,曲折又戏剧,令人感到悲痛的结局再也无法更改。
她现在只想对他好一点,更好一点,从此,再也不要让他经历这些痛苦的事。
她回抱着季云修,喉咙哽咽,“阿修,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留下你一个人了。”
窃画、棒打石砸、火烧,季淮西的种种行为已经构成故意伤害罪,席岁告他的时候是一点没留情面。
秦玉芝斥巨资给季淮西找了一个据说国内顶尖的律师,席岁也没客气,把能够拿出的所有证据都整理呈交。
说句实话她在愤怒之余还有些诧异。季淮西苦苦伪装这么多年,仅仅一时冲动就让过往的一切功绩与烟消云散,可不像是上辈子那个隐忍负重的坏角色。
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她将所有证据交上去时,以为季淮西会接受法律规定的惩罚。
可是……结局却给她来了个大转弯。
季淮西的行为有些失常,经过专业鉴定,他的精神方面不太正常。
席岁不信!
她申请亲自跟季淮西见面,季淮西现在的状态跟从前那意气风发的表面现象简直是两个极端。
他气质颓然,在见到席岁那刻,忽然变得激动,“你是我的妻子,你明明是要嫁给我的!”
两人中间隔着玻璃屏障。
席岁的记忆又被这些话给勾了起来,她现在确定季淮西已经知道了前世的事情。
他追问:“你也记得,你一早就知道,是不是?”
席岁不答,背脊挺直在坐在椅子上,就那么定定的看着他。
季淮西敲击玻璃,可无论如何,他再也触碰不到外面那个看起来处之泰然的女人,“席岁!你回答我!那是不是真的?”
席岁微微垂眸,忽得笑了。
“是。”
“我记得。”
“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过息事宁人!”
从一开始她就在查找季淮西的丑闻,顺藤摸瓜,必要的时候再后面推一把。
没有得到过的人不会害怕失去,甚至对未知的美好充满期待。可若是当你费尽心思爬上顶峰,又在一夕之间跌落谷底深渊,那着一跌,摔疼的可不只是表面,或许暗藏在表象之下的内心早已千疮百孔、变得粉碎!
席岁走后,季淮西的状态更加不稳定。
秦玉芝自己都不愿意承认曾经那么优秀的一个儿子居然会得这种病,她指着诊断的医生斥骂,不顾形象的闹。
在铁证之下,她甚至希望儿子按照法律规定的被判有期徒刑,至少等两年出来之后一切还有机会。可如果是精神病,那她的儿子,他们这一家子,一辈子都毁了……
她儿子的人生毁了,可席岁跟季云修却一点事都没有。
秦玉芝找到席岁现居地址,却连公寓大门都进不去,因为席岁叮嘱过,他们这栋楼不允许别人随意进去,但凡想要进来的,都需要经过她本人的同意。
秦玉芝被保安赶了出去,又带着丈夫去了季家,在门口哭诉。
季陵城接二连三的受到打击,最近身心俱疲,也拒绝相见。特别是当他知道季淮西偷偷进了季云修的画室,以此作为要挟时,更是后悔不已,只恨自己没有早一点看清这人的假面目。
他直接把秦玉芝一家设为拒绝往来户,季家的佣人见到他们,连通传都不用,无论如何都不让进。
见不到人的秦玉芝就在门口大吵大闹,一会儿又属于利用季老二去打亲情牌,可这些通通没用。
季陵城是彻底放弃了这一家子。
处处碰壁的秦玉芝只好把所有的气撒在软弱无能的丈夫身上,认为一切都是他的错,“都怪你!要不是你这么没出息,我跟淮西母子二人这么多年就不需要看别人的颜色说话做事!”
“你真没用!儿子都被送进医院了,你还是一声不吭!我真是眼瞎才会跟着你!”
“我真的是悔啊……”秦玉芝一边哭,一边捶胸顿足,把所有错误归结在丈夫身上。
一直忍受的季老二终于被惹火,一巴掌朝着这个毫无形象的泼妇女人甩过去,“秦玉芝,你够了!”
“啪——”的一声,秦玉芝完全懵了。
她颤巍巍的抬起手,捂着发烫的脸颊,不敢置信的凝望着眼前的丈夫。
季老二憋红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嫌弃我不够上进、没有能力,要不是因为季陵城是我大哥,这些年你根本不会跟着我!你总是觉得,除了你自己跟儿子以外的人,哪里都不好。可你有没有想过,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人生的权利!无论是我还是淮西,都不是受你支配的傀儡!”
“淮西是个多么聪明的孩子,若不是你从小教他争抢,他怎么会变得如此争强好胜!真正有实力的人,根本不需要去玩那些心机,到头来还是伤了自己!”
秦玉芝呜呜咽咽,“你现在来指责我?我还不是为了他好!”
“你只不过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虚荣心!”
“你现在来指责我?那你以前怎么不说?你就是推卸责任!”
“哈哈哈……是,我以前怎么不说……”季老二笑着笑着,抹掉了眼角的泪,“我悔啊……”
若是他早一点鼓起勇气,阻止秦玉芝对季淮西的教育方式,或许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季淮西常年受到来自母亲的压力与控制,所以内心才会渴求温柔顺从的女人在他身边,来平衡他所缺的情感。
可当他们发现问题的时候,一切都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