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级演奏组半决赛的选手不止有永山凉子和上条新司,其他选手在做完介绍后,陆陆续续的坐在舞台下方的第一列选手席。

一些花了大价钱买了贵宾票的富人可以近距离的与选手接触,算是隐藏的福利之一。

而有些选手也能趁机与这些凭亿近人的富人们打好关系,万一以后进入娱乐圈还可以得到他们的助力。

不过神砂安娜和上溪美合子的注意力全不在此,目光炯炯地看向抱着三味线琴的永山凉子,以她们的渠道早就了解到了这位艺伎少女在之前突然爆火的原因。

“感觉除了长相之外并没有很出彩的地方,也不知道巫马君干嘛那么关注她,”

“而且作为艺伎参加艺术赏,总觉得很奇怪啊。”

神砂安娜看着永山凉子受伤的脸颊,心里叹息一声,身为女生多少有些同情。

“也不能这么说,永山凉子三味线的水平还是很值得称道,好久没见过技艺如此精湛的艺伎了。”上溪美合子点评道。

“听说喜萤馆就在吉野茶屋的旁边,那里不是小百合常去的茶屋吗?”

“拜托小百合改天带我去见识一下。”

“嗯?好.......”

小早川百合手指搅着手帕,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眼神飘忽不定。

作为上溪美合子的闺中好友,自然也被邀请来了半决赛现场。

一向喜欢安静的小早川百合说不上讨厌,但一想到巫马星津也会出现,心情就怎么也无法平复下来。

自从上次的意外已经过去了有段时间,每当夜深人静时想起从他下颌滴落在自己胸口的汗珠,那种强硬的探挖和黏腻,心里竟然升起某种无法遏制的渴望。

如果能再来一次......

这种想法让小早川百合悚然一惊。

不,唯独这种事绝对不行。

听说有茜现在已经在和他交往,自己怎么能有如此背德的想法。

上溪美合子在小早川百合眼前晃了晃手:“昨晚没休息好吗?怎么感觉有点没精神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小百合最近好像变了个人,眼角含着温润的滋味,更加丰腴动人。

同为女人的上溪美合子狐疑的心想,难不成背着她找了个模样清秀的小男生?

不对,小百合不是这样的人。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有一点没睡好。”

小早川百合的手帕纠缠的愈紧了,昨晚咬着被单久久未眠,脑海里想的却是那个和自己女儿一样年纪的少年。

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如果让美合子知道她没休息好居然是因为寂寞难耐,那还不如从东京塔上跳下去算了。

嗡!

会场内骤然一暗的灯光替她及时解围。

“啊!开始了!”

一位穿着华丽和服的少女独自坐在舞台中央的蒲团上,灯光像是朝圣般聚拢在她的身周,每一寸毛孔都分毫毕现。

抬手抚三味线露出的从手腕到小臂的肌肤仿佛散发着清纯的光晕,让人挪不开视线。

借着仅剩的灯光,永山凉子隐隐约约看到舞台下人头攒动的观众,上万人级别的演出,想想就紧张的不得了。

现在的话,巫马星津和荒川琴雪应该能看得到自己吧?

选手休息室的转播屏幕可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为了确认这一点,她提前偷偷检查过,不仅如此,远在京都的长滨妈妈和其他的艺伎姐姐们,应该也可以看到。

永山凉子鼻翼微动,夜晚清凉的空气渗入肺部,让她慌张的心情为之一静,缓缓开口:

“《紫樱》”

没有多余的废话,节奏紧快的三味线声色在话音落下后响起,无数观众都因此呼吸一滞。

拨片勾压弹挑,炫技一样的开头,有种奇异的狂热感,这是和之前传统曲目《劝进帐》截然不同的曲子。

配合提前找人录好的架子鼓和贝斯,加上电子乐的调音,就像置身于超科技的赛博都市里摩托狂飙,在一片灯光污染中仰望电子鲤鱼旗在高楼间游荡。

“这是摇滚?”

“太够劲了!”

一身朋克打扮,打唇钉的二十出头的青年眼神一亮,没想到三味线也能弹出这种出人意料的效果。

“如果说是摇滚的话,那些守旧的老家伙们肯定会气的跳脚。”

朋克青年旁边坐的一位扎着麻花辫,戴着土气眼镜的女性接起话茬。

“不过永山凉子这次的演出和大选上简直判若两人,说不定这能开创一个通俗化改良的新流派也说不定。”

在选手休息室的巫马星津恍然,难道这就是永山凉子的杀手锏吗?果然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如果这样的话,未必没有机会和上条新司一较高下。

荒川琴雪捏紧的手指不经意间松开,同时为自己暗暗加油打劲,琥珀般漂亮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干净,永山凉子超水平的发挥给了少女一点压力。

京都,喜萤馆。

长滨夕萤和一众艺伎姐姐们坐在电视机前,被永山凉子的《紫樱》惊诧的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讶然。

她记得应该没有教过凉子这种三味线的曲子,再者别说教了,三味线还可以这样弹?

就连她都闻所未闻。

虽然知道凉子的天赋非凡,但这也......

“凉子真是给了我们一个大惊喜呢。”

现场的效果远比隔着电视机屏幕更能引起共振,有更胜一筹的体验。

眼神好的观众,甚至可以隔着老远就能看到少女裸露的手腕上细腻的肌肤,这就是前段时间被称为‘京都第一艺伎’,姿色与技艺皆为上等的永山凉子。

亲眼所见,果然比传闻中更赏心悦目。

就是.......脸颊的伤痕有点碍眼。

先不提独奏的情况下一点差错都没有,甚至还是超水平的发挥,这就不得不让人佩服了。

往常演奏组的比赛大多都是由学校中的吹奏部的成员参加,十几人甚至数十人的团体比赛,像永山凉子和上条新司这种独奏的属于少数。

不管是从观感上还是从演出效果上来说,前者不管水平如何,都会给人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即使出现一点小瑕疵也会被掩盖过去。

而独奏却不能出现任何一点失误,十分考验演奏者的心理素质,哪怕低了小半个度都会无限放大。

毕竟不是谁都能面对着上万观众、全日本直播的大场面还能轻松的谈笑风生。

除了一些早就习惯聚光灯的选手,大家在此之前都只是普通的高中生而已,参加最大的活动也不过是学园祭,就算是还未上场的巫马星津心里都有一丝察觉不到的紧张。

在观众眼里,永山凉子手中的拨片令人眼花缭乱。

与现代曲谱融合的三味线,和永山凉子身上华贵的传统和服形成强烈的反差感。

一些对三味线不感冒的观众,本来注意力还在少女清纯可爱的脸蛋上,现在无一不陷入深深怀疑里,掏了掏耳朵发现没有问题。

你告诉我这是民族乐器?

经过永山凉子的改良,她手中的三味线琴摆脱了曲高和寡的偏隘,尤其吸引年轻一代的观众。

有心思活络的经纪人开始心里盘算着去向永山凉子购买版权了。

台下的评委席中,一位盘着头发,束起发髻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啧啧称奇。

“之前看大选上的《劝进帐》还以为年纪轻轻就拘泥于老一辈的教导里,没有一点年轻人该有的活力。

没想到永山选手居然可以开发出新的风格,看现场的反应效果很不错。”

“作为一个艺伎来说,仅凭借手中的三味线就走到这里,已经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艺伎安身立命的本钱可不只有三味线琴。”

另一位评委是个穿着朴素黑色和服,头发斑白的老头,南园云话音中透露着一股怀念的意味。

“除此之外的意味,绝不是三两句话就可以简单形容。”

年轻时,南园云拿着书费偷偷旅行,顺着铁路徒步走进了一座山坳中的村庄。

当地的村民听说有个了不起的大学生,对他十分热情,六十多岁的村长三部刑男将南园云邀请到家里做客,盛情款待。

在为他接风洗尘的宴会上,南园云第一次见到了那名叫做雪子的艺伎。

就像名字一样,雪子就是像是雪堆的人儿般洁白无瑕,牵扯着南园云的心神,全然不像这种偏僻地方会绽放的花朵。

雪子缠着他讲东京的新鲜事,他被雪子纯净的气质吸引,两人一见如故,宴会结束后在廊下相谈到深夜,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接下来的数天里,南园云每次出门都会寻雪子作伴,雪子欣然相随,并且拒绝收他的钱。

当然,如此偏僻的地方,艺伎只有雪子一人。

每当晚上时,雪子就会被人拉去参加各种宴席,游荡在各色乡下男人的推杯换盏中赚取微薄的报酬。

即便饱受艺伎馆的盘剥,即便要侍奉粗俗失礼的客人,面对他,雪子的笑容依然纯净美丽。

南园云知道这是艺伎的生活方式,但身为一个手头拮据的学生,他却不能对此劝说一个字。

临行前,雪子取下了他衬衫上的第二颗纽扣攥在手心,独自坐在寺庙的台阶上弹奏三味线琴,静静看着他走下山腰。

南园云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最终消失在明红色的鸟居里。

得知南园云要离开,三部刑男村长拄着拐杖带了全村的人来送别,并且送了南园云许多的伴手礼,大多是乡间的蔬果鱼肉,新鲜的还在滴着露水。

南园云感激的向三部刑男村长告谢,随后踏上回到东京的火车。

火车的硬座上,南园云耳边仿佛残留着寺庙台阶前那悠扬,颤动魂魄的三味线音,让他辗转腾挪,怎样也无法静下心翻阅学生手册。

升入大学后,南园云接触了形形色色的女人,总觉得她们尽是些笑容俗艳至极的花蝶。

每当在高档酒吧和那些女人喝五颜六色的鸡尾酒时,看到里面最后剩下的透明的冰块,就会想起雪子纯净的笑容,心头那一块空缺怎样也无法填补。

四年后,已经是民俗学博士的南园云在十一月份的秋末,鬼使神差的回到那片山坳。

艺伎馆荒废的杂草丛生,袅无人迹,枯黄的落叶覆满院落,雪子生活的房间也变得破落不堪,不复记忆中整洁的样子。

南园云拉住一个正在田地里劳作的农民询问。

【雪子呢?】

【你是说那个艺伎?】

【是的,请问她去哪了?】

【死了】

【死了?】

【怀了村长的孩子,难产死了。】

是了,想想也知道,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有财力成为雪子恩客的,也只有作为村长的三部刑男。

只不过南园云一直竭力避免去想这件事。

【那三部刑男村长呢?】

【也死了,喝多了酒吐血死了。】

南园云再无多言,匆匆逃离山坳。

再次回到东京后,在同事的安排下找了个家里开建筑公司的女人结婚,有儿有女,生活美满的令人艳羡。

三十多年来,南园云一直有意回避着任何有关于艺伎的话题,全然不像个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去各处茶屋、料理庭玩乐。

如今见到永山凉子这般出彩的艺伎,记忆中雪子纯洁的面庞又鲜活起来。

上了年纪的人并不是变得迟钝,而是沉浸在往昔难以忘怀的回忆中,目之所及,皆会触景生情。

“南园先生,您......”

束起发髻的女人,名唤清田千代,两人是同一时代的人物,曾经也痴迷过南园云,不过后来各自成婚。

再次见面,曾经的年轻心动已经化作更浓厚,更无法言语的感情深埋心中。

而眼前这个肃穆英气的南园云,此刻竟然眼眶湿润,如此失态。

“唉呀,看来永山选手的演奏不适合我这种老家伙听。”

南园云笑了一声,抬手摆了下让清田千代不必为自己担心,从宽袖中取出妻子为他织的手帕拭去泪珠。

“既然这样,给个90分........”

同为评委的清田千代听到南园云这么说,以为他不喜欢永山凉子的演出,决定给永山凉子的评分为A级。

随着最后一道三味线琴的尾音落下,永山凉子从蒲团上站起,双手贴在身前鞠躬。

不管如何,她已经竭尽全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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