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漫不经心的说话,将我疑惑解开

霍千里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在笔记本上用一个个简单的词,具现出心头的灵光。

身份不错位的人,在村里那就是村委

不对!村委也不够,毕竟还带着点管理者和被管理者的关系,得是

村里的老人,能人,总之就是有辈分,有威望的人!

他们惯常就在村里的各种大小事务、红白喜事上发挥着不小的作用,让他们搞一些规劝上的事情都是顺理成章。

而且他们对村里的事情了解很多,往往连几十年前鸡毛蒜皮的恩怨都是如数家珍,说起什么来也容易让人信服。

那么怎么做呢?总不能每一件事都站出来管吧?村里的老人虽然闲,但也没那么多精力啊!

霍千里挠了挠头,靠在椅背上,仰头望着天花板。

应该要弄一个规章制度,来约束大部分的情况,出现不遵守规范的情况,才轮到这些村中宿老们出面解决。

但是不能使用行政命令啊!

这不又绕回来了么!

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可以起到这个效果呢?

法律?

习俗?

封建迷信?

想到这个,霍千里自己都无语的笑了,刚坐起来,脸上的笑容陡然凝固,旋即化作了欣喜。

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他连忙抓起笔,飞快地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大字,然后在后面激动地加了三个感叹号。

乡约!!!

在以前皇权不下乡的年代里,不就是凭借这个东西对农村实施有效管理的嘛!

从《吕氏乡约》到《南赣乡约》,从吕氏兄弟的“德业相劝、过失相规、礼俗相交、患难相恤”到阳明公的“实施军训、改革风俗、增进道德”,从自发的乡村组织到政府督促的官治组织,都有现成的传统可以遵照啊!

霍千里的眉头舒展开来,在纸上飞快地写着。

当他写得差不多,放下笔,伸了个懒腰,在屋子里活动了几圈,手机刚好嗡嗡震动起来。

“喂?老婆?”

电话里,江清月的声音依旧温柔,但就像早春的风,细细感受就能发现挟裹着一丝寒意,“解释一下吧,只有一次机会哈!”

霍千里苦笑一声,简单跟她说了说,然后道:“不愧是我的贤内助,还得是你啊!”

江清月满意地哼了一声,“行吧,算你过关了。决定不生你的气了!”

霍千里笑着道:“江清月同志,你变了,变得虚荣了,因为一句夸奖就沾沾自喜了。”

江清月想了想,“那我生?”

“别!”霍千里躺在沙发上,“夫人饶命!”

“有点正形吧!让你政府里那些同志看见了不笑话死你。”

“那怎么了?书记也是活生生的人啊,总不能在家里端架子吧?曾国藩回家还为如夫人洗脚呢!”

“哦?”江清月的语调一转,“霍书记是不是也想有个如夫人啊?”

“不是,我没有,你别乱”

都都都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霍千里苦笑着挠了挠头,造孽啊!

正想着,手机短信一震。

江清月:好好工作,好好休息,咱俩扯平了(^_?)☆。

霍千里哑然失笑,眼里流转着温馨的爱意

第二天,霍千里将曹青峰、高远明和肖尧请到自己的办公室,跟他们讲了讲自己昨晚的思考。

众人听了都觉得可行,纷纷点头。

霍千里开口道:“那就再细化一下,然后还是按照先从虎山村试点,继而推广全镇的大方向实施,这个事”

霍千里想了想,看着高远明,“就由远明同志负责,没问题吧?”

高远明爽快地点了点头,“没问题。”

“不过,霍书记,我有个别的小问题。”高远明在沙发上挪了挪屁股,迟疑地看着霍千里。

霍千里笑着道:“这儿就咱们四个人,有什么就说。”

“霍书记。”高远明端起面前的茶杯润了一口,像是饮下了一碗烈酒给自己壮了壮胆,这才开口道:“我们现在已经将产业园区的贪腐行为一锅端了,那些腐败犯罪分子该抓的抓了,该判的估计也快了,现在是不是应该将精力集中在经济发展上面来?”

说完他连忙又补了一句,“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小疑惑,正好说到这儿了,就顺嘴求教一下。”

霍千里笑着摆了摆手,“远明同志,咱们都是班子同志,这也是私下场合,畅所欲言,我们都不是小肚鸡肠的人。”

他搓了搓手指,“你的意思我听明白了,你是觉得现在我们应该集中精力去发展经济,把产业搞上去,而不是在忙活诸如这些无关大雅的小问题,对吧?”

高远明斟酌了一下,“我就是觉得这个可能重要性不是那么迫切,有个先后。”

霍千里又看着曹青峰跟肖尧,“想必你们也是一样?”

曹青峰还没表态,肖尧就大方干脆地嗯了一声,曹青峰只好默默点了点头。

霍千里笑着道:“这就对了,有问题,咱们摊开来讨论,堵在心里反倒不好。至于这个问题,其实你们不提,我也正打算找你们聊聊的,既然这样,那就说说吧!”

霍千里在沙发上坐直了身子,看着三人,“说这个之前,我们首先要明确一个我们千符镇如今面临的局面。”

“在几年前郑强书记在的时候,通过一系列的改革和举措,挖掘了中药材种植产业的优势,在县里的大力支持下,将产业园区项目争取到了千符镇,也就此奠定了千符镇的产业发展路径。受益于产业园区项目落地,上下游产业的发展,千符镇的财政收入大大增加,全域基本实现了脱贫。”

“但是,过去的五年,千符镇的发展是缓慢的,甚至在某些方面还出现了严重的倒退。比如原本已经几近清零的贫困人口,如今又有了不少的增加。但即使如此,整个底子还是在的,基层发展的第一关脱贫,从大体上看,我们算是基本完成了,千符镇不能称之为一个贫困镇落后镇了。”

“但就像我们常说的脱贫致富这个词,脱贫和致富是两个内容。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就是要带领全镇百姓致富!”

霍千里也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可是这个致富怎么致,我们需要好好思量了,要结合我们的实际情况来处置。省、市、县、乡镇,都有各自主要的管理对象,施政举措和方针都会有所区别。我们是镇级政府,我们的下面就是村民,就是老百姓。如果村级工作没有建立好,我们弄再多的政策、办法,都没办法得到很好的落实。然后我们就会陷入自我怀疑,接着越忙越错,走入恶性循环。”

他竖起一根手指,“所以,这第一步,也是非常重要的一步,就是要搞好基层治理。怎么搞,我觉得至少有这么几点:第一,也是重中之重,强化D的领导;第二,重建村级管理组织,加入同级监督,完善运转体系;第三,加强精神文明建设,重树村风村貌,老百姓建立积极向上的心态,建立奋斗致富的愿景;在这样的基础上,我们的产业发展之路,才能够事半功倍地展开。”

他笑着总结道:“废话了那么多,一句话总结,就是磨刀不误砍柴工的道理。”

这番话,说得有点啰嗦,听在三人的耳中,却很是受用。

因为以霍千里的地位,完全不用讲这么细,但他愿意这么说,既是对他们的坦诚,也证明他真的没有暗自生气。

“霍书记,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有底了。”高远明哈哈一笑,开口道。

曹青峰也微笑点头,“我们班子的思想也统一了,也能事半功倍了!”

肖尧眼珠子一转,低声道:“霍书记,意思就是说,搞完这个基层治理的事,后面怎么弄你心里也有数了呗?”

曹青峰和高远明也瞬间看来,霍千里笑着道:“忙你的去吧!真要有什么动作,还能不跟你们通气啊!”

办公室内,响起了开心的笑声,惊起门外的一蓬鸟雀。

不少听见这声音的工作人员都挑眉微笑,镇上几个头头团结一致,对他们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不用每天把心思花在怎么站队,怎么勾心斗角上面,专心干事就完了!

第二天,高远明带着两个工作人员亲自去了一趟虎山村,找到了顾大强,将霍千里“指点”给他们的方法转达给了这位虎山村的村长。

顾大强一琢磨,竖起大拇指,“高书记,这个办法要得啊!嗯,确实想得好!”

被人夸奖虽然很受用,但是高远明还是笑着摆手,老打老实地道:“这哪儿是我的功劳哦!都是霍书记想出来的。”

顾大强笑着道:“高书记谦虚了,都是集体的力量。”

高远明夸张地笑了两声,然后道:“老顾,你看看还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

顾大强摆着手,“我哪有啥子建议哦!这个办法已经很好了嘛!”

“那我们讨论一下,村里哪些人合适,我们一起请过来沟通沟通?”

“要得!”

顾大强琢磨一阵,想了几个名字,安排了两个村委的工作人员,去把人请了过来。

半个多小时过后,以顾承荣和白胡子老头为首的四个老人在村民们的诧异中进了村委会。

“搞啥子了?咋个把荣大爷这些都请到村委会去了啊?”

村委会外的茶馆和小卖部门口,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村民村妇们嗑着瓜子,聊了起来。

“不晓得哇,之前看到镇上有个当官的也进去了的嘛!”

“哪个,哪个?霍干部哇?”

“啥子霍干部,那叫霍书记!”

“不是霍书记,是另外一个当官的。”

“看来是又有啥子事情了啊!就是不晓得好事坏事。”

“所以说你一天球经不懂(什么都不知道),现在霍干部回来了,咋可能是坏事嘛?”

“就是噶!那还是值得高兴。”

“高兴哇,后天元宝哥屋头办席,好好喝两杯噻!”

“哎,莫说,说起就脑壳痛。”

村委会外面的议论飞不过那道低矮的围墙,会议室里,四个老人听完顾大强简单介绍了想法,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慢条斯理地从烟袋子里捻出一缕烟丝,缓慢地填到烟杆里,压实,摸出打火机点上,吧嗒一口,辛辣呛鼻的烟雾就模湖他们沟壑纵横的脸,让人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顾大强见状笑了笑,“各位叔伯,其实这个事是咋个说起的嘛,前两天,霍书记来了一趟,跟我聊天,本来我该留他吃顿晌午的,结果那天村上不是有三家人做酒嘛,我就只有喊他自己回去解决了。大家也晓得霍书记的脾气好,他没生我的气,反倒是详细问了哈情况,我这一说,霍书记当时就觉得,这么搞下去,要不得!”

一个老头扭头将燃尽的烟丝吹到身后的地上,转头一边填着烟丝,一边问道:“为啥要不得?”

顾大强开口道:“很简单一个道理,大量无意义的酒席,会给大家增加严重的经济负担,同时也增加大家的算计,引发矛盾”

他的话还刚说一半,那个老头就开口道:“我咋觉得这样很好啊,村上很热闹,大家多吃多喝,有酒有肉,还要咋个嘛!”

高远明忍不住道:“老爷子,热闹是有代价的啊,不花钱吗?顾村长跟我说,他回来才不到一个月,送礼都送出去好几千了。”

老头儿哼了一声,“那是还没往回收噻,等他好久办一回酒,送出去的钱不就回来了咩?你看哈,你送了二十家人,每家一百,就是两千,你回头做酒办席,又把他们请了,两千块钱不就又回来了?没有多花钱,大家也都热闹开心,这不是好得很咩?”

高远明一愣,顾大强幽幽道:“富大爷,那办酒不花钱咩?”

老头神色一滞,喃喃道:“办个酒花得到好多钱嘛。”

白胡子老头拿着烟杆在桌上磕了磕,“富老头,你快莫说了,别个大强娃跟镇上当官的说得对,这个酒啊,这么办下去,不是个事。你自己回头去算哈账,平白无故一年都要遭脱好几千。吃得起肉的日子才几年,就敢这么浪费!”

另一个老头点头道:“确实,关键有些心钩子黑的,一年办好几回,都把这个当成挣钱的活路了!我还是同意要整治一哈。”

“你们都盯到这个做酒。我觉得管一哈丧葬那个才是更必要的。”

一直沉默的顾承荣终于开口了,他吧嗒了一口烟,“前几天二组那个剃头匠死了,活到的时候,屋头三个娃娃都不管他,有病也不送到卫生院去治,就那么拖死在床上。死了倒是给他把坟修得一副好得很的样子,活到的时候没享福,死了搞那些有啥用嘛!”

几个人都是老人,听了这番话,想到自己要是哪天动弹不了的样子,登时深有同感地不说话了。

顾承荣开口道:“况且几年前的事情,早就证明了一件事,跟着霍干部走,绝对不得有错!这个事情,我接了!”

白胡子老头跟着开口,“也是,既然村上都决定了,用得着我们这个老骨头,还能为村上做点贡献,我们还有啥子扭捏的,整嘛!”

这两人一表态,剩下两人也好端着,半推半就地也就同意了。

高远明笑着道:“几位老爷子果然是高风亮节,相信有你们加入,我们虎山村的风貌一定能够早日得到大幅度的改善。”

白胡子老头看了他一眼,“你要是早点做这些事,我们早就高风亮节了,风气也早就改善了。”

高远明:

顾大强连忙打着哈哈,拿出一份村规民约的草稿,跟众人一条一条地讨论了起来。

刚过了两条,一个老头就忍不住吐槽道:“这是哪个写的,懂不懂村上的事?”

顾承荣摆了摆手,“凑合看吧,写得是撇(差),但是有个东西打底讨论起来也方便点。”

熬夜起草了这份文件,颇为自豪的高远明:

你们几个老头故意的吧?

说归说,闹归闹,既然接下了这个事情,几个老人也还真不含湖,结合着自己对村上各家事务的了解,充分发表着意见,这一讨论,就是五六个小时。

中间还是顾大强忍不住强行叫停,让老人们吃了点东西,抽了袋烟,闭目养了养神。

当天晚上七点,虎山村焕然一新的大喇叭里,响起了曾经熟悉的嗓音。

“喂!喂!喂!”

“我是顾大强!现在播送通知!后天上午九点,后天上午九点,全体村民,到村委会开会!”

“重复一遍!后天上午九点,全体村民,到村委会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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