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个月,我除了偶尔下楼去菜市场逛逛,别的什么都不做,尽量避免接触任何人,尤其是和地府有关系的人。

甚至陈静合主动给我打电话,约我吃晚饭,我也只能心里滴着血同时咬牙婉拒。

所以这一段日子,在秦旧看来,我就是一个乖乖等候命令并且十分理解主子,行事非常低调的狗腿子。

黑无常开始把重心转移回地府,只是偶尔在人间露个面。白无常每天在事务所里忙,赚到盆满钵满,只是每天回来的时候都会打电话回地府,问问牛头他们想没想到什么对付秦旧的办法,然后垂头丧气的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我有好几次起夜的时候发现她横躺着睡着了,悄悄帮她把电视关掉。

现在已经不光是地府,就连普通凡人也看得出异常。人间开始乱象频出,先是气候混乱,今天还在酷暑难耐,一夜之间就开始雪花飞舞,电视里每天都有一群专家从环境污染、自然现象甚至宇宙辐射等各种因素展开讨论,只是到最后也没论出个所以然来。

接着是人类行为失控的案例越来越多,原本和和气气的老好人,忽然有一天因为被踩了脚就狂躁暴发,双眼血红打砸了一整条街。还有邻里之间因为一点小事就动刀动枪,甚至连宠物狗都开始对主人虎视眈眈,趁其不备张嘴就咬。

发展到后期,整个人间已经变得地狱一般可怕,只要是喘气的生物,都如同惊弓之鸟,生怕自己身边的哪一个人或动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身成恶魔。秩序已经荡然无存,人们都在尽量避免出门,在街上能看到的人基本都是被惹炸了毛的蜜獾,眼神凶狠且没有理智。疯狂到一定程度的人,会在某一天忽然失踪,而没有人在意他们去了哪,甚至只是期盼这些失去控制的疯子不要再回来就好。

在人间里野鬼的数量也在急剧增长,在人间巡逻的鬼卒几次提出要大规模抓捕野鬼,都被我拦了下来。

天庭在刚刚出现异常的时候就发过好几封公函到地府询问,牛头通过彩信拍给我看过,我一律让他回复:正在处理,请等待。

拖延到整个人间彻底失去控制的时候,天庭发给地府的最后一封公函从行文的方式就能看出,已经从询问变成了诘问。而给我转达公函的牛头,似乎已经对我失去信心,再也不唠唠叨叨夹枪带棒的说话,发过彩信后打来电话,我刚说了一句,照旧那么回复,他就没吭一声的把电话挂断。

秦旧是在一个深夜给我打来电话,和我预想的一样,他这种所谓的仪式,肯定是见不得光的,必定得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偏僻荒野,才符合他的气质。

结果前来接我的一零二,把车开进一个五星级酒店,接着就坐电梯上了顶层……这家伙居然租了一个大会议室!

走进灯光耀眼的会议室的时候,我看见在场的除了张慧芳等一众凡人,剩下就都是穿着和一零二同样西装的野鬼们,其实九十九和一零零和我在游乐场见过,还冲我点头打个招呼。

一零二把我带进来,刚刚关上大门,就伸手说道:东西给我。

我捂着口袋说:不行,秦大人说了,让我藏好!

一零二反应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是让你藏好,就是为了今天嘛!

我上下打量他说:不行,我要亲手交给大人,万一你是地府的卧底呢!

一零二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坐在旁边的一零一抬脚踹在我屁股上,替他喊道:要有地府的卧底也是你啊!你是什么东西,才刚刚归顺一个多月,怀疑起我们来了?

我弯着腰小声说:我都是为了秦大人的光辉事业,赤诚之心天地可鉴!再说怀疑你们是有理由的,你们两个在地府里当初……

一零二凑过来捂住我的嘴,一零一则狠狠的用眼神恐吓我,我推开一零二的手继续说:所以我的担心很有道理,还是让我亲手交给秦大人吧!

一零二低头和一零一耳语几声,然后冲我挥手道:跟我过来吧!

我们经过会议室中心一个临时搭建的巨大舞台,舞台上摆放着一个硕大的青铜鼎,正在柴火的舔舐下冒出滚滚蒸汽。大鼎的两侧是满满几箱子黄色符纸,这种符纸和地府里常见的不同,并不是长方形的条状,而是没有棱角的圆形,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形状的符。

舞台下面七倒八歪的绑着一些凡人,之所以看得出他们是凡人,是因为这些人虚弱的状态和凌乱的外貌,应该就是最近无故失踪的疯子们。

现在他们已经恢复理智,起码理智到可以发现自己的处境并不美妙,他们眼神不再凶狠疯狂,而是全身瑟瑟发抖,整张脸都写满恐惧和无助。

穿过舞台,来到会议室角落里的一个小门,门紧闭着。

一零二整理一下衣服,调整好表情,敲门声里都带着恭敬,门内刚刚有了一声轻微的响动,他马上弯着腰说道:秦大人,梁缘带来了。

门纹丝未动,隔着门传来秦旧的声音,这声音和上次在电话里听到的不同,能很清晰的感觉到秦旧此时此刻就在屋里,没有通过任何电子设备传达话语。

“你化成气身带进来。”

一零二为难道:大人……王二发他……坚持要求亲自交给您。

我赶紧补刀说:我担心他是地府的卧底!我要为我们的新世界负责!

屋里沉默了一会,秦旧阴森的笑起来道:一零二虽然进了地府就把什么都交代,还说要和我势不两立,不过那只是胆子小,为了少受点罪而已,他还不至于蠢到胆敢背叛我。

一零二见谎言败露,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听秦旧说完,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喊道:秦大人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

我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欣赏了一番后,才帮一零二说话道:不过后来他们真的立了功,比如我就是被他们描述的新世界所吸引,才最终决定要跟随大人。

秦旧又是一阵沉默,犹豫着问道:你们把他俩关哪里去了?为什么后来我完全感知不到?连他们回到人间我都不知道?还有你上次回地府的时候,也中断了几分钟……

我笑道:秦大人让我进去吧,我慢慢讲给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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