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攻守一式 全败之心

姜敏仪闭目沉思。

将将十个呼吸之后,她重新睁开双目,面上多出一丝坦然和自信。

方才一番久叙,姜敏仪行事皆是顺势而为,并未有任何尝试争夺话语权的举动。所以她此刻流露出的自信,理应是真有所得,而非虚张声势。

若是对手换作旁人,此刻不免心中惊奇,暗暗忖度姜敏仪是否真的有破局之法。

但玉离子是何等样人?她的坚信,不会有丝毫动摇!

玉离子轻轻一跃,腾空而起。

千百道流光溢霞,远看纷纷如雨,但是一番极巧妙的周游旋转之后,却是凝练统御于一点,构成一个浅浅的旋涡。旋即从这旋涡之内,一道不可思议的压迫力,沛然涌动!

这其中镇定慑人的味道,分明类似于“一剑破万法”一流的手段,令敌手神通运转不畅。

除此之外,观照相对之人,不等此神通加身,立刻感受到本身之无所遁形,俨然心剑照影。

最后,才是那沛然难御、霸道绝伦的法力本力混同为一的意蕴。

三相交映,构成一只七彩凤影。

更加巧妙的是,三种意象,却并无类似于御孤乘当年“殇拳”组合的那种拼接糅合之感;正相反,其内外精纯,一拳之意执天下之中,至为简洁,至为纯粹。剑修所谓的“唯一”一剑,也不过如此了。

同一时间,姜敏仪出手抵挡。

武道之印统御于中,轻轻转动。一身仙道法力和武道中精悍刚健的气象快速弥合相融,不分彼此,构成一个巨大的气罩。

显示为如此形象的防御法门绝不罕见,单单是名在三十六子图之列中的英杰,便有数人持有类似手段。

而姜敏仪这一道神通却有些特殊。

其真正引人注目之处,不在于“壳”的虚形,而是内部两种气机在精神调和之下源源不断的溢出,壮大充盈;等壮大到极点之后,却凝缩反复,积蓄力量。宛若一只巨大的“肺”一呼一吸。

这是仙武真正融合之后的和谐统一,并且巧用武域真印为支点,在己身十丈之内形成一个奇特的过渡区域。

因为“融合”之故,姜敏仪能够同时汲取仙道手段;敌手自然也不拘束于只能用武道之法出击。

但武道印笼罩之处,其中的道术规则,依旧十分顽固的和其余空间有所不同。

神通攻杀至近前,便有一丝微妙的差异。

这一丝诧异,是可以提前知晓、及时调整的;若是持久作战,其实作用并不算大;但是以玉离子的自负,极有可能只出一击。若是如此,便能凭借这一法门,将她的至为凶悍的凤舞一击,略微削弱一点。

玉离子面色不变。

当中微妙,她洞察秋毫。

若是寻常人和姜敏仪交手,此时定然会生出一种感觉,那就是姜敏仪的防御力并不严密,较之最顶尖的防御神通似乎逊色一丝,对于己身内外的保护,既不稳定,也不完整。

若如此想,便大错特错。

姜敏仪心性与圣教席榛子有相似之处,一启一发,一盈一缩之间,蕴藏着极强的反弹力。除非你明确“看见”自己的能力可以击穿对方的“底线”,否则,谁也不能轻易言胜!

可惜……

玉离子的确是看见了。

玉离子的神通,已不止是“收发由心”,而是“始终由心”。其实她一击出手之后,已然发现这一击经历姜敏仪的最后一道防线时,威力会有一丝损折。其实玉离子耗用心神,在一刹那间推演调整,并非办不到。

但是她并无动作。

因为,她看穿了姜敏仪的底线。

攻守相迎,正面碰撞。

那宛若活肺一般的防御之象急速缩小,似乎本来便是水汽凝形,此刻在烈焰蒸腾之下快速蒸发。

百丈……

五十丈……

十丈……

一丈……

三尺……

若姜敏仪此刻所抵御的,是御孤乘、李云龙甚至秦梦霖的神通一击,那么在护身法相缩小到最后三尺时,必然能够扼制平衡,进入一种“败而不乱、衰而不穷”的微妙状态,从而将战局引入下一步的缠斗。

虽然最终不敌,却至少能坚持甚多汇合。

只可惜,这青凤一落,几可算是同境界中最强的一击,除了归无咎和轩辕怀的最强一剑,再无第三种神通能够与之媲美。

姜敏仪的防御气罩缩小到“贴身三尺”的最底线后,崩溃溯回之象,并没有减慢一丝!

下一刻,姜敏仪的护身神通彻底溃散。

玉离子那一击,瞬息之间化整为零,宛如万千针芒攒刺于身,又似水银泻地般无孔不入,令每一寸肌肤骨骼,承受那不可承受的、将肉身碾成粉末的力量。

姜敏仪身躯翻滚出数十丈外,仰面朝天。双足异样蜷曲,似乎断折;双臂也是不正常的下垂。

面色苍白如纸,眼角、口鼻、耳垂处,都可见一丝鲜血溢出。

如此形象,似乎与气绝无异。

直到此时,方有一物透出晶莹光华,散发成薄薄的一层,将姜敏仪的躯体裹住。

玉离子不为所动,便要转身离去。

但是她左足一顿,最终似是改变主意,缓缓靠上前来。

等候了一阵,见姜敏仪重新恢复呼吸,睁开双目,才道:“问一句。你的证得是什么?”

若是换一个人此情此景下的发问,未免有讥嘲意味,至少也容易遭人误会。

玉离子却全无介怀,她既然生出疑问,自然而然就发问了。

她看得清楚明白。

方才姜敏仪所动用的,是早已纯熟的一门神通。由于自己凤舞一击以碾压之势将其击溃,一切皆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所以姜敏仪的神通,压根就没有相持孕育的过程,自然也就不可能有“证得”。

但就在玉离子将要离去之际,却感受到了姜敏仪微弱的神识气机,安定恬淡,没有任何负面情绪间杂,似乎对于脏腑受损、筋骨断折、精血腾沸出窍的惨状毫不介意。

姜敏仪声音微弱,但十分平静:

“何必要有证得?”

玉离子一怔。

姜敏仪道:“因为冥冥之中缘法相牵,我辈中的绝大多数人,一旦败给竞争对手,于本人气运大不吉。所谓‘证得’,既是实利,也是圆融道心不失的手段之一。”

“如你所言,我本是善败之人,心性与常人不同,并不以挫折为念。既然如此,何必一定要在斗战中有甚‘证得’?与你这一战,本身便是所得。”

几句话说完,姜敏仪面上浮现出一丝深红,呼吸也更加沉重。

玉离子微微动容。

这一番话看似简单,但要接受完全、彻底的失败而本心不动,却又谈何容易?

微一点头,玉离子道:“好。那些许年月之后,再看姜道友有何变化。”

话音一落,玉离子振衣而起,去捉拿小界之中的玄象精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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