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败的阴霾笼罩在了汉国每一个大将的脸上......

王弥和刘曜互相对视了一眼,全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军中粮草不济,根本无法持久作战,可偏偏就是没有人任何一个人敢去进言,生怕被刘聪当做替死鬼......

刘聪目光阴鸷地看着大帐内的众人,尤其是看着他们一个个眼神闪躲的样子,更是火冒三丈......

一群忘恩负义的小人,非要等着他这个楚王开口揽下所有的战败的罪责?!

“王弥!”

“末将在!”

“你往南出击轘辕关,一边筹集粮食一边招收流民,然后从颍川,南阳绕一圈再回平阳!”

“末将遵命!”

“石勒!”

“末将在!”

“你向北进攻冀州首府信都,北面就全部交给你了!”

石勒的眼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这冀州的左面有并州的刘琨和拓跋鲜卑,下方又有苟晞的大军,而且冀州和幽州又都是王氏一族的地盘,一旦攻打冀州,随时都有可能会被三面夹击,根本就是去白白送死啊......

可张宾却是偷偷推了推石勒,让他点头答应了下来......

刘聪一见众人都已经欣然允诺,立刻抖擞起了精神,并且大声宣布道:“本王会为你们殿后!然后顺便好好洗劫一下洛阳的周边郡县,让司马老儿知道一下什么叫做寸草不生!”

洛阳,丞相府

司马越老泪纵横地看着手上的遗书,怎么也没法相信刘舆已经与他天人永诀......

遥想当年刘舆前来投靠的时候,只是一个被家族遗弃之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被所有人唾弃和诟病的可怜人......

不仅凭着真才实学成为了他唯一信任的谋士,还赢得了门阀大族王衍的敬佩与尊重......

如今好不容易击溃了匈奴人的大举进攻,刘舆却与世长辞了......

这没有刘舆和他一起分享的胜利,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王衍也是伤心不已......

刘舆虽然被家族遗弃,但出身名门,血统高贵......

堂堂汉代中山靖王刘胜的后代,又是与三国蜀汉的昭烈帝刘备同宗的门楣......

这样叱咤风云的名士,竟然年仅四十七岁就突然驾鹤西去,如何不让人扼腕叹息?!

司马越目光悲戚地看着王衍脸上的哀伤与寂寞,再一想到刘舆临死前还不忘为他留下最后一策,心中更是隐隐作痛......

“诸公......”

“丞相请讲!”

“匈奴虽然暂时退去,但王弥这个畜生竟然向轘辕关进发!其目的一定是为了分散我们追击刘聪的兵力,而且按照王弥一贯的战法,他一定会一路裹挟流民,然后杀向南阳......”

“丞相!若是任由王弥肆掠,必定是生灵涂炭,赤地千里啊!到了那时,我们还怎么在战后迅速恢复生产?!”

司马越看了眼开口说话的王衍,然后举了举手中的遗书,一脸严肃地回答道:“庆孙在给本王的遗策里提到过,王弥在这次大战中损失很大,所以绝不会全力去为刘聪争取逃跑的时间,所以不用逼得太急,只需命令各州郡坚壁清野,固守待援即可......”

“丞相的意思是我们只需要派遣一支人马,如影随形地跟着,只在他们攻击郡县城池的时候进行偷袭?!”

“不错!这正是庆孙之策!”

“妙啊!”

“用不了多久,王弥这支孤军就会自行返回平阳,而且经此一遭,王弥的实力大减,再想在短时间内发兵洛阳是绝对做不到了!”

众人一听司马越这番话,顿时一个个都变动轻松了许多......

可王衍还是忍不住又多问了一句:“不知道庆孙的遗策上还说了什么没有?!”

司马越的脸色立时变得铁青了起来,就连看向王衍的目光也变得无比复杂......

“庆孙估计刘聪返回平阳后,一定会把目光投向青州,甚至还会把石勒派去东北方的冀州一地......”

王衍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自然......

可司马越却是点到即止,并没有再多说一句冀州的事情,然后就对着众人命令道:“诏令各州各郡各县严加防范,务必做到互相援助!”

两日之后......

丞相府,司马越寝居内

王衍忐忑不安地看着卧病在床的司马越,竟是欲言又止了好几次......

“夷甫有话不妨直说......”

王衍犹豫了再三,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司马越却是从塌边拿出了一封遗书,然后交到了王衍的手上......

王衍错愕之余,赶紧打了开来,细细读了起来......

“冀州和幽州这两个地方,不知道夷甫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吾弟王浚......”

司马越深深的看了一眼神色复杂的王衍,随后无力地叹了口气......

王浚此人心比天高,才能却是不堪重用......

虽然能守得一时,却终究不是长久之人......

至于王堪与王斌之流,也不过是一些匹夫之勇......

但不知道为什么......

司马越虽然心知肚明,却并没有打算拒绝王衍,毕竟此时此刻,实在不能轻易得罪他们王氏一族......

“王浚......,那就他吧,但是你一定告诫他,勿必小心防范那些鲜卑人......”

“微臣一定把丞相的话,原原本本地转告族弟!”

司马越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语重心长地嘱咐道:“从今往后你就是大晋的太尉,许多事情你都要亲力亲为,多为孤王分担一些......”

王衍大喜过望,赶紧跪地叩谢......

“起来吧,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王衍赶紧再次谢过,这才又坐在了司马越的床榻边......

司马越忽然觉得有些疲惫,但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刘舆一死,孤王的身边就只剩下你一个可信之人了,千万不要辜负......”

“微臣定当鞠躬尽瘁!”

司马越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但很快又皱起了眉头......

“夷甫啊......,孤王还有一件私事想与你商议一下......”

“丞相请说......”

“刘舆在遗书上跟孤王说,晋阳虽然被汉匪占领,但刘琨依然在并州北部坚持抗战,而他也想把自己的骸骨护送去并州安葬,说是即使他已经身死人亡,也要在那边立起一座孤坟守在并州,等待王师驱除匈奴,光复并州的那一天......”

“庆孙真是吾辈之楷模啊......”

“可他还要让明月和刘演一起去往并州......”

“公主殿下是千金之躯,怎可前往道路断绝的并州?!”

“明月日日夜夜都跪在刘舆的灵前,本王真的颇为感动......”

“......”

“刘舆生前从未求过孤王,如今他生死之后,第一次用遗书向孤王开口请求,而且言辞悲切,这让孤王又该如何是好?!”

王衍极为纠结地想了半天,心里又清楚司马越早就同意了刘舆的请求,竟是忍不住心生一计......

“丞相可以留下那个小红,然后另派他人一同前往并州,这样飞鸟虽然在外,但母巢仍在丞相府中……”

司马越顿时眼前一亮,忍不住连续说了三个“好”字......

王衍也是陪着笑脸,心思却是已经飞到了明月的身上......

司马越眼见王衍眼神闪烁,心中立即又生出几分烦躁,忍不住问了一句:“孤王这几日身体抱恙,没有去上朝,不知道是否有什么好消息可以说来听听?”

王衍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斟酌了片刻之后才开口道:“西南传来捷报,谯登抢回了梓潼,杀了成匪的司空和司徒,甚至还击败了成酋李雄的大军......”

司马越却是一点喜色都没有,这种远在天边的消息,根本不是他此刻所关心的大事......

王衍眼见自讨了个没趣,只好起身告辞......

司马越看了看王衍离开的背影,又瞧了瞧空荡荡的屋子,竟是又生出了一股难以形容的寂寞与悲凉......

同一时刻,明月的小院内

“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我的梦……”

红姨一边伤心地哭着,一边念着刘舆临死前哼唱的歌词,根本无法从悲伤之中解脱出来......

明月也是悲从心来,这样一个为了国家殚精竭虑的英雄,竟然在弥留之际都等不到他父亲刘蕃的一次探望......

“红姨......,你吃点东西吧,再这样下去,你的身子也要吃不消了......”

红姨伤心欲绝地看了一眼即将离她而去的明月,竟是忍不住摇了摇头,再次抽泣了起来......

“红姨......,你怎么不说话了,月儿就要走了,红姨抱抱月儿吧?!”

“走吧......,你们都走吧!就留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在这里吧......”

“红姨......,月儿舍不得你,月儿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还会来做什么?!”

“红姨难道不要月儿了?!”

明月哽咽地看着默默流泪的红姨,忍不住用小手拉了拉红姨的衣服,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红姨哪里舍得明月这样伤心拿过,就连刚才说出去的狠话也是时刻痛在心里......

“月儿啊月儿,红姨舍不得一个人去并州那种寒苦之地啊......”

“红姨......,月儿不想去了......”

“傻孩子,刘舆只有你这么一个弟子,他让你去并州一定有他的道理......”

“可是仲父不让红姨跟着月儿一起去呀......”

红姨一把抱住了明月,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红姨不在你身边,你一个女儿家......,哎,要是一旦被人发现了你的男儿身,你可知道后果会有多严重吗?!”

明月流着眼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你是最最高贵的皇子,你才是皇位的唯一继承人,可为了保住你的性命,先帝假托于你的绝世容颜,让你以公主的身份苟活至今,如果一旦被人发现,你就会成为当今天子最不能容忍的存在,就连丞相大人也会出手杀害于你,要是外族得到了你,后果更是不堪设想!月儿啊,你让红姨如何放心让你一个人出去呢?!”

“母亲......,月儿一定会加倍小心的......”

红姨立时浑身一颤,无比震惊地看着唤她母亲的明月......

“母亲......,月儿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红姨哭着点了点头,然后慢慢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用锦帕包裹的玉佩......

“孩子......,这是你父皇亲手交给李太医的,说是等你长大之后,再决定是否要把它砸碎,因为一旦砸碎,里面藏着的东西就会彻底改变你的命运......,如果你不愿意砸碎,也可以选择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

明月轻轻点了点头,看了眼锦帕里的玉佩,并不是什么名贵之物,只是一块四四方方,毫不通透的汉白玉......

红姨却是不住地摇着头,以这孩子的绝世容颜,就算她愿意平平淡淡过完一生,那些觊觎她美色人也不会轻易罢手......

翌日,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一支五十人的骑兵队伍,外加一辆宽大的马车和一些仆从,浩浩荡荡地向着并州地界出发了......

明明神色复杂地撩开了车帘,忍不住看了一眼骑马随行的冉瞻和刘演二人,实在不知道她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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