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哀磕头,上香跪哭。

对于大行皇帝的后宫,雍正下的第一道圣旨,便是尊德妃为皇太后,拟上徽号曰仁寿皇太后,乃天下之母。

第二道,则是对于宜妃借故病重,抬软榻奔丧,言词不正所故。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九日,上谕圣旨。直指曰宜妃母妃用人挟腋可以行走,则应与众母妃一同行礼,或步履艰难,随处可以举哀。乃坐四人软榻在皇太后前与众母妃先后搀杂行走,甚属僭越,于国礼不合。皇考未登梓宫前,仓猝之际,宜妃母妃见朕时,气度竟与皇太后相似,全然不知国体。此等处,尔总管理当禀阻,乃并无一言道及,亦难免罪。朕若不传,恐于国体乖违,所关重大。自传之后,若仍前不改,定按国法治尔等之罪。

宜妃替九贝子出头,成了杀鸡儆猴的脚下梯。尊奉太妃等,雍正都将宜妃排之以外。九贝子羞愤难言,在朝前百般放肆激狂,后宫太妃等也一一收拾旧物,移居寿康宫之中。若是膝下有皇子阿哥的,可择日离宫奉养府中。

一朝天子一朝臣,原来尊贵无比的后妃,辈分一上身份却远不如以前。禾青这几日见了嫔妃,似乎也觉出了一些待遇差异。

倒是和太妃瓜尔佳氏不似得宠之人,素净着一张脸,认认真真的每日哭丧,多的一句话也没有说,对比之下略有些凉薄,却也无可挑剔。

膝盖处阵阵的疼,禾青垂下头,凝眉细微的挪了挪。这几日下来,整个人也有些吃不消。只是德妃身为新帝生母,身份尊贵非凡。如今挺直腰背在前,不肯离开。四福晋也紧紧的跟着跪在身后,自己实在无法走开。兴许,轻快的一口气还没上来,禾青又想到圣祖帝原来的好了,对自己那些心思,难免羞愧,也不曾开脱半句。

倒是年氏,挺着肚子跪出了血,如今正在床榻上休养reads;。

如今,雍正等无人去理这个孩子。底下的奴才却因为这是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年氏少不得一个主位,一个个尽是奉承小意,应是很舒坦吧?

太后似乎也吃不消了,身子歪了歪。身边的奴才劝说着,四福晋上前小心的也劝着,这才见太后冷着脸回宫。似乎因为私情,太后迟迟不肯移宫,依旧还在永和宫中。

好在禾青不用日日都来,这几日还有解禁出来的二阿哥及凯旋而归的十四贝子,两人对着灵堂嚎啕大哭,禾青作为女眷,避之不及,也松了口气。只等着寺庙敲钟,仪式祭祀完毕后。梓宫移送停柩殡宫,以备出灵。

七十二人抬出棺木,雍正为首,领着皇子福晋,文武百官从东华门排到景山,跪在道左哭送。卤簿仪仗浩浩荡荡,引幡人在前高举万民旗伞,身后各有兵器,幡旗,各式各样的纸扎及绸缎制作的‘烧活’。浩浩荡荡,声势赫赫,鸣锣开道。八旗兵勇跟在棺木之后,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及宗室等随同,车轿连绵不断。禾青耳边尽是和尚、道士、尼姑、道姑和喇嘛吹奏,诵经之声。仪仗长至十几里,自京城道陵地,沿途几百里,间断搭设玉阶金瓦的芦殿,供停灵及送葬仪仗休息。

芦殿朱碧交映,富丽堂皇。

禾青看着雍正的脸色不太好,也不知因为近来繁忙,还是这洋洋洒洒的丢出去的银两。

“主子,咱们回去吧。”三儿和镜儿搀着禾青,如今送了灵,大事已了,禾青心里头一松,神情尽是疲倦。

禾青知道自己是身子虚,摆手让自己走,免得一下子太轻松,更容易上了病头。

“娘娘金安。”沉声不忿的在身后传来一声。

雍正登基,无暇顾及后宫,只是让奴才领了禾青进了钟粹宫主位。因而宫中一应待遇,至少也是妃位,逢人见了都要尊称一声娘娘。可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在十四贝子的眼里,便是如此。

禾青回过头,有些诧异。十四贝子回来的时候,只顾着哭,神色只是悲戚,并无其他。可短短几日,阔朗的眉目不止是愁苦,更有怨愤,这可不是什么好的景象。

“怎么?娘娘不记得我了?”十四贝子满是讥笑反问。

禾青心知自己神色有些过了,也不避讳点了头,“十四爷安。只是不想几年,十四爷愈发沉稳健勇,一身气势不凡,让人见之敬仰不已。”

十四贝子定眼看着禾青,禾青镇定回望,半响十四贝子才收敛了眉目隐有的煞气。在沙场征战多年,并非十四贝子有意,这多少已是本身就有的气势,“小四嫂,可不要说的这样客气。十四有今日,也是托的小四嫂的相助。”

“十四爷说的哪里话,我一个妇道人家,身居后院,怎么能相助十四爷英勇杀敌?”说出去,可不是让人笑话了?

“小四嫂记得就是。”十四贝子看着禾青面色发白,也没有多说,拱手作揖。

十四贝子来去匆匆,一冷一热的,看得镜儿心里发慌。三儿却是径直的搀着禾青往回走,“十四爷回去了,主子快走吧。”

禾青颌首,她也觉得自己身子不太好。可能是上了年纪,原来心中揣了心事,现今见到圣祖帝故去,心里又觉得自己心肠未免黑了一些。毕竟人无完人,旁人不知,禾青心里却是自己折腾着烙煎饼。如今认认真真的忙活了一个月,精神早不比当年了。

再过两日,便是年节了。

禾青头痛欲裂,回了钟粹宫,便昏昏睡下reads;。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以后了。

几位太医守在禾青宫中,瓜尔佳氏干脆就在禾青的床前伺候,“额吉醒了,喝点粥吧。”

“哎,真是一把岁数,折腾不起了。”禾青有些无奈,想想自己原来年轻的时候。瓜尔佳氏捧着碗,舀了一勺轻轻吹着,“哭丧送灵,抄经念佛,额吉这样虔心孝顺,百官福晋都看在眼里,如今累着了也是应该的。”

禾青倚着床头,总觉得别人喂着吃很别扭,遂自己捧着碗吃,“如今安顿了圣祖爷,皇上可是回来歇息了?”

“哪里歇息的过来?昨日太后哭闹,好在有十四叔过去看着。皇上约莫歇了一个时辰,又起身和太后请安,上了朝廷,晌午那顿也都省了。”瓜尔佳氏也不敢替雍正遮掩,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

太后在禾青眼里,从来都不重要。只是她遮掩不管不顾的闹腾,多少让人看不过眼。最重要的是,没有人管着雍正,按着他的脾性,只怕是恨不得没有白天黑夜,一口气把事情都做完才是。

禾青想着,就苦着一张脸,“皇后呢?”

坤宁宫早在圣祖时,挪为萨满祭祀宫殿,便无人入住。何况四福晋并非大婚册封的皇后,按着规矩,也不应该住进坤宁宫中。只是雍正依旧让四福晋主持,宫中敬待一如皇后,现居永寿宫中。

“皇后娘娘自己也忙得很,前后妥帖了太妃们,太后又在闹。还有那些福晋夫人拜访,便是与皇上说几句,转过头皇上一样不停。”瓜尔佳氏说到这里,抿着唇笑了。

她这个公公,当真是天下人的表率。

禾青听得却是头疼,揉了揉额角,“太后和皇后少不得请安,皇上可是定下就住在养心殿了?”

瓜尔佳氏颌首,禾青见此忙着几口吃过了粥,稍作歇息便起身换了衣裳,“我要出去一趟,这么晚了你也快回去吧。”

弘昫虽然也是二十几岁的人了,可是身无爵位,也跟着搬到宫中的阿哥所里。

瓜尔佳氏见禾青整个人精神了,何况又是刚醒,还不如出门走走更好一些。三儿又端了一些吃食过来,让禾青用一点。禾青看了两眼,道,“拿食盒装起来,跟着我去养心殿吧。”

“皇上如今还在忙着办事,只怕顾不得用饭了。”三儿犹豫道。

禾青自然知道,可是瓜尔佳氏都一五一十的说了,隐约的意思禾青也明白。想来四福晋也是提过,让这些嫔妃轮流的多看守雍正,免得他一时案牍劳形,劳累过度。

百官早已回府,宫中再无朝臣上折。雍正忙的,都是叠摞的请安折,并有的还是圣祖爷离去的一些老问题。雍正眼里揉不得沙子,正激扬文字,便听得苏培盛笑着进来道,“皇上,钟粹宫娘娘求见。”

钟粹宫?

雍正有些混沌,恩了一声,“可说何事?”

“奴才也不知,只是领了食盒过来。”苏培盛弯了弯腰,声色重了一点。

雍正这才缓过神来,禾青住的就是钟粹宫,太医也是他亲口令下,方才也都过来回话了。不想禾青这样快就过来,不免尴尬,迟疑着半日,也没有说好。

苏培盛低声唤了一声。

雍正把笔放下,“让她进来。”

苏培盛应声出了门,雍正摆手,让殿内的奴才下去。案桌前的折子一推,拿了桌角处扔弃的折子,就在手上打开。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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