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舟立刻反驳道:“亲王妃的脑子怎么一直不清醒?我乃行山书院的楚先生,可不是贼子。你如此诬陷我的名声,仔细我的学生们一同写文章骂你!”

这话不假,文人自有清高气,若是名声被辱,定不罢休。尤其是,有些名声的人,哪个不是要留下人前身后名?!试想一下,那些出类拔萃的文人,都做文章骂亲王妃,好的也都要被骂臭了,还让人怎么活?!

亲王妃听了这话,脸色都变了。只不过,她不信妖舟有此等威望。

她发狠道:“即便你乃行山书院的先生,杀人同样要偿命!遥儿已经与我说过,在书院里,你便对他百般刁难。他打小懂事,又极孝顺,哪里得罪了你?你怎么忍心,对他下此狠手!你不配为人师!今日,若不能为遥儿报仇雪恨,我也枉为人母!你以为,世人不分对错,学子们都任你摆布?你以为,区区一篇文章,就能令我放弃报仇?!呵!姓楚的,你拿命来!”言罢,抽出双刀,以蛮横之姿砍去。

她现在不想听任何的事实真相,只想让妖舟偿命。她的儿子已经死了,必须有人陪葬。妖舟,就是不二人选。待妖舟死后,她再仔细调查真相,也不晚。

亲王妃的打算明明白白,并没有因为丧子之痛而乱作一团。武将家的女儿,武力值不输,心思也不比寻常女子差。若非她孔武有力,定能成为亲王的心头尖尖肉。

这会儿,亲王妃已经不管不顾,一心要杀妖舟。

妖舟见这人说不清,也动了肝火,准备一击得手后,就跑路,先躲起来查明真相再说。和这种不讲理的人讲道理,简直就是对自己智商的侮辱。

乌羽白见要动手,眉头微蹙,向前一步,挡在了妖舟的面前。

亲王妃又没有疯,怎么会砍乌羽白?

僵持中,亲王妃大口喘息着,如同愤怒的牦牛;乌羽白眼神冷冽,寸步不让;妖舟探出一只眼,看着亲王妃,目光中带着探索和一丝嘲讽。

既然亲王妃想要装疯卖傻,那就继续激怒她,大不了逃之夭夭。

半晌,乌羽白说:“杀人泄愤的后果,亲王妃若能承受,乌某不会再拦。”

妖舟用手捏乌羽白的后腰。

乌羽白面不改色,继续道:“得罪行山书院、得罪天下文人、乃至于天下武者,亲王妃还要多思量。”

亲王妃那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她即相信乌羽白所言,也觉得他在夸大其词,只为保下妖舟。她说:“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妖舟轻叹一口气,又拧了乌羽白一把。

乌羽白微微蹙眉,眸光清冷,低声道:“乌某,愿保楚先生。”

亲王妃的面皮抽动,整个人都在压制着嗜血狂躁和愤怒恨意,看样子真像一个疯子,危险到了极致,却挣扎在理智边缘,压抑着、不安着、扭曲着、痛苦着……

就在这时,众多声音响起,纷纷高喊:“某,愿保楚先生!”

声音此起彼伏,高低错落有之,却皆铿锵有力。

王俊首当其冲,向着花魁屋里冲来,却实在冲不进来,只能在门外蹦跶着。不过,因墙倒下,这些停留在小花雕上的客人们,倒也能站在廊中看清楚屋内发生的一切。

亲王妃震惊于这么多人愿保下妖舟,虽尚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儿,却也知道,硬来怕是不行的。尤其是,妖舟面前还挡着一个乌羽白。这是个大麻烦。

至于那些围观者,他们之中,不乏朝中大臣和皇亲贵胄,她也不可能一口气杀光泄恨。众目睽睽之下,不能太过蛮横,以免被多事者告到皇上那儿去。

在诸多人的注视下,亲王妃竟瞬间变成了小女子,先是默默垂泪,而后变得嚎啕大哭,上气不接下气地嚎道:“我那可怜的遥儿啊!你怎么就惨遭毒手了呢?!到底是谁杀了你,你告诉娘啊!告诉娘啊!”哭倒在床边,捶胸顿足,一副活不起的模样。

妖舟相信,她确实是悲伤的,但这一会儿歹毒一会儿柔弱的模样,也非一般人能两极分化明白的。若不是亲王妃的脑子真有问题,就是她演技高超,非比寻常。

妖舟对亲王妃这个人,提起了防备之心,多了几分对待敌人的认真。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其中不乏同情亲王妃的,并暗指亲王妃不会无风起浪,甚至怀疑起了妖舟。

这,才是正常人性。既勇敢,又懦弱;既从众,还善变。

乌羽白知亲王妃这是要拖,拖得众人同情她,而后再反击。如此难缠的妇人,倒也不多见。

他略一沉吟,开口道:“死者为大,世子还需尽早下葬,入土为安。今日之事,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亲王妃察觉到乌羽白要大事化小,也顾不得哀嚎,立刻开口阻挠道:“不行!必须要个说法。否则,遥儿死不瞑目,我这个当娘的,也不会将他下葬,让他受此委屈。贼人一日不除,遥儿一日不下葬!”

此言一出,真是吓人。

要知道,哪儿就那么容易找到凶手呢?!

看亲王妃这个意思,是打算死磕到底了。

得了亲王妃的话,乌羽白便对着人群施了一礼,说:“还请大理寺李大人做主,明察秋毫,给亲王妃一个公道。”微微一顿,看向地上滚落的人头,“也给这位花魁一个公道。”

乌羽白这话,令妖舟另眼相待。

在这个小花雕上,除了老鸨子,想来没人在乎花魁的死活。而老鸨子在乎的,也无外乎就是花魁能给她带来多少银子。真正关心花魁死活的,原本只有一个替其不平的妖舟,而今又有一个乌羽白,这种不畏权贵只遵从本心的人,在妖舟的胸腔里回荡起了共鸣。

人间太拥挤,却无法心贴心;人间太空旷,以至于寻不到牵手之人。什么时候,触手可及就是你,那便是你。什么时候,心中有你,也唯有你。

妖舟望着乌羽白,眸光中泛起一丝光亮,如同看见了光。

乌羽白似有所察,回望向妖舟,给予一个坚定的眼神,就像在说:有我,别怕。

被乌羽白点名之人,是个四五十岁的小老头,眸光精明,穿戴也十分喜气。他当仁不让上前一步,口中却问道:“素闻乌公子高才,为何不亲自辩个是非曲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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