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山书院山下,楚青逍已经在山脚下凑合了一夜,愣是没敢上山。他怕看见乌羽白和楚某人,怕自己会转告乌亲王的话,怕楚某儿会质问他,怕乌羽白会怀疑他……

男人的心烦意乱,说出来女人也不会懂。

楚青逍的身上没有银子,脚下是坏掉的鞋子,无论是离开还是徒步登山,都很难。

此时此刻,他就如同一只痴汉,傻乎乎地仰望着那些台阶,全然没有往日的风采。

楚秋岳带人赶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楚青逍:灰头土脸、衣衫褴褛,满头乱发外加一张胡子拉碴的脸,以及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和那张干裂破皮的唇,无一不在诉说着他的种种不幸。

如果是寻常朋友,看见楚青逍这样,定会心疼不已。更何况,看见楚青逍这样的人,是最最最疼爱他的父亲!

只一眼啊,就把楚秋岳的心就扯碎了。

他喊道:“青逍!”

楚青逍没有反应,仍旧眼巴巴地望着那些仿佛无止境的台阶,一阶接着一阶地数着,数得眼睛红肿发花。

楚秋岳见楚青逍没有反应,后悔莫及啊,唯恐自己的手段太过激烈,把楚青逍给弄得精神崩溃喽。

他如同灵活的胖子,急吼吼地跳下马车,瞬间冲向楚青逍,却又不敢直接拍醒他,唯恐出了闪失。

他使劲儿咽了咽口水,加重了声音,喊道:“楚青逍!”

楚青逍瞬间回神,看向楚秋岳。因长时间盯着石阶看,突然转动眼睛,十分不适。所以,眼泪瞬间流淌而下,那叫一个悄然无声又砸入心里。

楚秋岳心疼了。很心疼、十分心疼、特别特别的心疼。

他把儿子养这么大,从来不舍得深说一句,就连楚家家主从小必须饮毒练身这件事,都顶着楚门的重大压力,没让楚青逍沾上边,唯恐他将来子嗣单薄,不能多子多福。

而今,他一个好好儿的大儿子,竟被祸害成这样?!连行山书院的大门都不敢进了?!

简直……无耻至极!

楚秋岳愤怒了,一把攥住了楚青逍的手,说:“儿啊,随爹上山!爹要看看,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敢折辱我儿!”

楚青逍一哆嗦,立刻用袖子擦掉眼泪,阻止道:“没没,真没人欺负我。爹你忙自己的,我我……我自己上山就行。”

楚青逍越是阻止,楚秋岳越是怒火中烧,并坚信绿野口中那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就在山上。

他这么优秀的儿子,若是折在那样一个东西的手里,才是楚门最大的不幸!

不行,无论如何,他今天都要上山,为儿子讨一个公道!

楚秋岳一挥手,将楚青逍送上软轿,说:“儿啊,你坐好了,爹带你走这一遭后,你便天不怕地不怕了!”

楚青逍嚎道:“爹啊!咱好好儿说话不行吗?我不上山,真不上山……”

楚秋岳怒道:“闭嘴!必须上山!”

楚青逍发现自己好像弄巧成拙了。

楚秋岳也坐上了软轿。虽听软轿发出了吱嘎吱嘎的求饶声,却也没有心软放过它。

楚青逍被楚门的人围住,无法逃跑,只能认命。

绿野跟随在楚青逍身边,挽起袖子说:“主子放心,今天一定要让那个不男不女的东西,变成死物!”

楚青逍的眼皮跳了一下,忙扯着脖子对楚秋岳喊道:“爹!乌羽白喜欢那人,你你……你下手轻点儿啊!”

楚秋岳皱眉,问道:“羽白怎么会喜欢那样一个东西?莫不是着了道?!哼!既然我来了,就不能让羽白受此等手段蒙蔽。”

楚青逍嘀咕道:“羽白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乌伯父回来了。”

楚秋岳忙问:“他回来了?”

楚青逍点头,却发现头十分晕,忙用手撑着头,说:“伯父说,给羽白订了门亲事。”

楚秋岳抚掌笑道:“好,当真是好。羽白的亲事,他终于上心了。”笑容一收,看向楚青逍,“你也该成家立业了。”

楚青逍顿觉头痛异常,直接瘫软在软轿上装死。

楚秋岳摇了摇头,收回目光。

临到书院门口,楚青逍突然诈尸而起,要了一定幕篱带在头上,并十分紧张地说:“爹,你就当我是个跟班,千万别提我啊,记得,千万别提我。”

一句话,又把楚秋岳的怒火之弓拉满弦了。瞧瞧,书院里到底住着什么牛鬼蛇神,把自己的好大儿吓成这样。不可饶恕!绝对不可饶恕!

书院里,妖舟混得如鱼得水,伤也养得七七八八,眼瞧着又是一条穿地龙。

这段时间,白天里,阿舟经常围在她的身边照顾她;晚上,乌羽白悄然而至,给她送补品。倒霉孩子楚青逍不知去向,这小生活滋润的妖舟肤白貌美,只能多涂两遍药膏汁儿遮挡。

再看阿舟,发现她竟然变得玉润珠圆,整个人都显得丰盈起来。两个人的身板,有了明显的区分。

妖舟看楚青逍时,是以长者的心态;看阿舟时,那是既包含了长者视角,又如同看待另一个自己。她见阿舟胖了,心中还是很满意的,却不忘提醒道:“注意了,别吃太多,小心一胖下去收不住。”

阿舟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脸,笑着点头应下。

妖舟问:“你那俩姐妹,最近可有欺负你?”

阿舟忙摆手,回道:“没有没有。”

妖舟见阿舟眉目开阔,知道她心情不错,也就没有继续追问。未来的路,终究要阿舟一个人走。

妖舟看着阿舟忙前忙活,将屋里屋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欢快得如同一只陀螺。那张粉嫩的脸庞,洋溢着青春和幸福的光,俨然不能和在闲渔村相提并论。

环境,果然是改变人的首要条件。

妖舟轻咳一声,有心要提一提乌羽白的事儿,阿舟却误以为妖舟有痰,立刻冲进屋内,从床底下抓出痰盂,送到妖舟嘴巴下面。

妖舟的嘴角抽了抽,向后躲了躲,说:“我没痰。”

阿舟蹲下,将痰盂放回到床下。

妖舟说:“阿舟,你是叶家嫡女,不用如此亲力亲为。”

阿舟仰头看向妖舟,笑道:“我喜欢照顾先生。在先生身边,我特别安心快活。”

妖舟的心咯噔一下。因为,她发现,阿舟最近一直围着自己打转,似乎没有过多关注乌羽白。若阿舟突然改变方向,喜欢上自己,那可糟了。

妖舟忙向前挪了挪身子,准备和阿舟促膝长谈,却听小金朝在门外喊道:“先生,有人给你送拜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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