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处长突发心脏病,经抢救无效去世了。刚刚退下来才半年多,还没来得及尽情地享受晚年生活,就这样匆匆的离去了。追悼会在北京公墓举行,金处长是部里的元老级人物,人缘又好,来参加追悼会的人很多。李国栋得知消息之后,便赶去告诉了正在医院输液的唐高盛。唐高盛得知老友去世,脸上露出了些许的伤悲之情,只是那表情让人看上去觉得好像有点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但追悼会他是推说身体欠佳就不去了,更是怕见了老友遗容,悲痛难抑反而伤了自己的身体,他只是恳请李国栋代他向金处长的亲属多多问候。他觉得他自己现在已经禁不起什么感情刺激了,也许是这些年来为了维系方方面面的关系,这种场面上的事儿让他已经彻底感觉到厌倦了。

追悼会结束后,李国栋便随着人群走出了吊唁大厅,站在不远的地方等着肖丽出来。参加悼念的人群渐渐地散去,登上等在附近的大轿车走了。过了许久,才看到肖丽陪着金处长的家人从大厅里缓缓走出来。李国栋站在远处看着肖丽又同这些人一起走进了旁边的休息室,知道事情还没结束便耐心地等着。又过了一会儿肖丽从休息室出来,看到了正在远处站立的李国栋便径直朝他这边走来。就听得走近了的肖丽说道“你打算等我啊?”李国栋默默地点点头。“嗯那你可得多等一会儿了。我要等遗体火化之后去陪陈阿姨做完骨灰安放才能结束呢。”金处长是肖丽的前任又曾是老上级,而且和金处长的爱人陈萍在合作司时她们关系相处的非常好。肖丽也是金家的常客,金家是把她当作亲女儿一样的看待。“没关系,反正我今天没事儿。”李国栋嘴上答应着,眼里看着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套裙婀娜走来的肖丽,感觉恍惚是回到十来年前的校园集会。那时,身为主持人的肖丽穿着一件黑色连衣裙,气质端庄优雅。要不是肖丽胸前的那朵小白花把他拉回到现实,他还不知会联想到哪去呢。望着肖丽的脸,他看见她的眼圈发红,眼角边尚有些许的泪痕。在他的印象中,他还从未见过肖丽落过泪。看着眼前肖丽的这番神情,他一时间竟也找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瞧,你的眼角还挂着泪花呢。”“是嘛?”肖丽忙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块白色的手帕擦着。李国栋从她手里接过手帕来,轻轻地擦去了她眼角外侧残留的泪渍。“哎,你是怎么知道要开追悼会的”肖丽一边从他手里接过手帕一边问道。“哦,是我昨天跟办公室小周闲聊时得知的。金处长是公司的老朋友了,我自然是要来送他最后一程。”李国栋解释道。“是这样啊?本来我们处里按司里的要求就在办公楼门口张贴了讣告,通告了追悼会的时间地点。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临时增加了两辆大轿车才装下。”肖丽心情压抑地说着,似乎是在为没有将这一消息告诉李国栋而抱歉。片刻,肖丽问道“哎,要不你也到休息室去坐一会儿?”“不用了,我还是在这里等吧。你忙完了过来找我就行了。”李国栋说道。肖丽答应一声转身走了,李国栋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休息室门后。

李国栋一边徘徊着,一边望着那些不远处松柏树间成群的墓地。这里清静整洁、庄严肃目,让凡是走近它的人都不禁要肃然起敬。这里是逝者长眠的地方,不论是什么级别的领导,也不论是怎样的平头百姓,都安静地相处共存于这片山林间。在这里除了等高线不同之外,应该没有什么别的等级之分了,这里的世界人人平等。可惜这里纵然是天堂极乐之地,与人间也是两不相通。逝者已逝,生者也不必妄加揣摩他们的境界,只需留给他们一片清净,使之灵魂安息就足够了。这些是逝者留在人世间最后的遗迹,当生者面对着这些碑石墓土的时候,联想起那些流转轮回,万劫不复,是否还能依然而然、淡定从容地执面人生呢。面对着这些默然的逝者,生者永远都是渺小的,之所以云死者为大。想到刚才在玻璃棺中看到的逝者安详的面容,他一定是欣然地踏上了那条不归路。有没有遗产、留没留遗言、拥有怎么的墓志铭对他都已经不重要了。

对于整个人类来说,每一个人他生命的降临都是有意义的,他们都为人类繁衍发展竭尽了绵薄之力。从这个角度上说,每一个人都是生的珍贵死的荣耀。正是因为这与生俱来的生命价值,造就了每个人的一生都注定是如此的辉煌。就如同天际间流星闪过,虽然是短促瞬间但却永远留存在宇宙永恒的记忆之中。也正是因此我们才尊敬逝者,崇尚生命。赞美逝者的同时,生者亦应体会自身的生命价值。创造生活、享受生活,应该让自己的生命活的更有意义、更加绚丽。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了肖丽的说话声“这里好寂静呀!”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肖丽已经站在了李国栋的身旁,他这才回过神来说道“是啊,呆在这种地方,自然是很容易让人的思想挣扎在生与死之间呢。都忙完啦?”肖丽好像没有听到李国栋的问话,过了片刻才会意地看了李国栋一眼说道“嗯都忙完了,因为事发突然,还没决定安葬在哪儿,骨灰只好先在这里寄存起来。”肖丽说完又望着远方成片的墓碑,刚才追悼会的压抑情绪似乎依然沉淀在心头,那股悠然而生的悲恸还在哽嗓咽喉间涌动。这里是墓地,是人们生离死别的交汇点,也是生者对逝者寄托哀思的重要场所。那坟茔间三三两两的扫墓人,他们有的行色匆匆、有的依依不舍、有的悲悲切切、有的静寂无声。这里是多少人永远的相思和哀悼,这里又有多少人隔不断的亲情和悲伤,他们是要在这里来‘慎终追远’。人生至此是尽头,万千感慨悠然生。

苍松翠柏间墓碑林立有序,万年青丛中坟茔排列成行。依山势而建的墓地被石阶和甬道分隔相连,大理石铺就的石阶甬道在四周绿树的辉映下色调显得阴森惨白。墓地里十分的肃静,甚至可以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什么人悲切的哭泣声。肖丽同李国栋并排而立,又过了许久,她收回了环顾四周的目光,若有所思的问道“人们都说人死后会有灵魂,真的会有吗?”那语气听上去倒有些像是自言自语。李国栋慢慢地转过脸去,目光和肖丽的目光相遇。须臾,肖丽的目光又转而向远方望去。李国栋望着肖丽的侧脸,嘴角微微向上一扬答道“我们不是无神论者吗,这人死如灯灭,一股青烟就去了。”“唉,一股青烟?可又是什么东西化作一股青烟而去呢,这一股青烟又会奔哪里而去呢?”肖丽接着李国栋的话茬似问非问道,目光又回到了李国栋的脸上,似乎想在他那同样困惑的脸上寻找答案。李国栋看着肖丽,故意地眨眨眼睛说道“这谁能说得清楚,反正是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世界之大,随便去哪里吧。”李国栋含糊其词,显然是在有意回避。他可不愿意从他嘴里编出什么灵魂出窍之类的故事来,不然顺着这个话题扩展开来,那岂不是要满嘴跑火车,越说越玄了吗?听到李国栋如此一说,肖丽好像有些木然的,失望地把脸转向了前方的墓地。兴许这样的话题正是应景而生,刚才心底积存的悲哀让人不但一时难以解脱,还产生了困惑。“从古至今,流传着多少有关神神鬼鬼的故事啊。这似乎说明人们都还是希望有灵魂之类的东西存在。那个营造出来的冥冥幻境,看来就是让人不得不信的另一个世界。虽然人们活着时候不可眼见,至少可以用来寄托哀思吧。如果说墓地是灵魂聚集的地方,那我们就在此谈谈灵魂吧?”肖丽似乎有意打开一个话题,将这眼前的墓地当成窥视冥冥世界的窗口。听肖丽这么一说,李国栋感到头皮有些发紧,用眼扫视了一番远处的墓地心中依然不无紧张地说道“眼下要谈灵魂似乎让人不免会感到有些阴森可怖,不过管他有没有什么灵魂存在,谈一谈也无妨。”既然肖丽愿意谈论这个话题,那就谈吧,和肖丽站在一起还有什么可惧畏的。他将目光看回到肖丽的脸上“说起灵魂这个精神方面的词汇,也就不能不先从抽象概念入手。”李国栋看肖丽在默默地听着,神情淡定了许多,便接着说道“其实灵魂这个词在不同的场合下被冠以不同的定义,这样它就有了不同的内涵。从通俗的角度说,灵魂被认为是生命的延续,还有之后的祭祀追思和轮回业报。从科学的角度说,灵魂是一种意识,是人的大脑的一种生理活动,而且将随着生命的消失而不复存在。”既然肖丽此时此地要讨论灵魂,李国栋也只好硬着头皮来奉陪。“喏,看来通俗和科学两者都愿意承认灵魂的存在了?”肖丽似乎有意问道。“嗯,就算是吧。不过,虽然两者在表述上或用词上相同,但是此灵魂非彼灵魂。一个是生命的延续,是可以独立于生命之外而存在的;另一个是随着生命的终结而终结,是生命的一部分。两者的共同之处是都用来反映这种非物质的东西,但是与生命的关系不同。都属于精神范畴,前者可以称为灵魂或是心灵,后者更适合叫做意识或是思想吧。”李国栋又做了进一步的解释,他是极力想把讨论灵魂的事儿控制在抽象概念的范围。只要不具体谈某个人的灵魂,那就没什么好紧张的了。按照他自己的理解,肖丽此时之所以谈及灵魂,不过是想借此抒发一下悲伤的情怀。虽然在墓地谈论灵魂不是什么让人轻松的话题,不过能和肖丽在一起,就算是坐在棺材里聊死人也无所畏惧。说话之间,李国栋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肖丽的脸,或许这样能使他忘却四周的一切。

肖丽听了李国栋说的话之后,依然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李国栋这番一本正经的说辞,对于肖丽来说似乎显得所答非所问的。她此时更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灵魂的存在,而且是那种有意识感的灵魂。“我们就姑且允许灵魂存在吧。”她喃喃地说着。肖丽对于金处长的突然离世在心理上很有些难以接受,她当年留学回来被分配到合作司东非处的时候,金处长当时还是该处的处长。两年后金处长才调去了援外司。之后不久,肖丽便成了该处的副处长。在那段日子里,金处长对她在工作上给予了很多的关怀和帮助。他的那些言传身教,对于她以后在仕途上的成长起了相当重要的作用。而且金处长也是自她参加工作以来,无论是同事还是亲友范围之内第一位离世的人。人是感情动物,遇到伤情的事儿往往会情不自禁地动情,而女人在情感方面常常会显得尤为脆弱。当追悼会结束后,金处长的遗体被推出火化,就在那一瞬间,也受到了死者家属们悲痛情绪的渲染,肖丽再也按捺不住,眼中的泪水自是夺眶而出。此刻,她站在这安静的墓地里,她很是希望金处长的灵魂此刻还未曾走远,还能感受到亲人们悲切的哀悼。她心里在默默地祝愿:金处长一路走好,安息永眠!

肖丽忙完了金处长的后事,怀着满腹的伤感和一腔的祝愿离开了公墓。李国栋看着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她情绪依然低落,就联想起在墓地边上的话题儿,便说道“哎,我记得当年咱们辩论的时候你可是坚定的无神论者,怎么今天却改变立场了?该不是看到眼前那些坟茔六神无主了吧?”大学休假期间他们常组织参与同学聚会,时常会探讨一些青年人依然关注的思想问题。肖丽眼望着侧面的车窗外淡然地说道“触景生情也是常理,举行追悼仪式就是为了寄托我们的哀思嘛,在那种悲哀的场合谁又能无动于衷呢?”肖丽说到这儿停顿了片刻“其实我不光想到了灵魂,还想到了天堂和地狱。平常的时候我们不大可能深刻地思考这些问题,即便是偶尔想一下怕也只是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了。虽然从唯物主义观点来看,灵魂上天堂下地狱是无稽之谈。但是在我们的现实生活当中除了唯物主义,还有一些传统文化思想等与之共存。这些思想的存在除了丰富我们的精神生活外,在某种程度上也为现实社会的稳定和发展起到积极的作用。比如说宗教文化中推崇的天堂地狱、轮回业报,也会对人们心中所产生的恶念形成威慑。或许使人类在法律之外又可以获得一种道义上的保护。”肖丽说完把脸转向了李国栋微笑着看着他又说道“你刚才说呀,我面对着那些坟茔六神无主了,未免夸张了些,或许应该说神不守舍更为确切。”李国栋当然无从知晓更无法感受肖丽由于金处长的突然过世所引发的情感上的纠结,他只不过是为他所看到的肖丽当时的悲痛迷茫、心不在焉的神情随便找个理由解释罢了。肖丽又说道“其实《瑜伽经》对于人的灵魂或心灵另有一番解释,除了心灵不灭之外,心灵是纯洁的,属于宇宙间永恒的物质;它是开启一切鲜活生命的精灵。比如人类,在出生前的孕育过程中他也是生命,但是他不属于真正意义上的生命。只有当婴儿降生之后,一个鲜活生命才开始,一个心灵才复活。这一心灵诞生的标志就是呼吸的启动,而呼吸的停止则是生命的终结,心灵又回到了宇宙之中。就好像古代传说中张僧繇所画的龙一样,一旦给它点上眼睛那龙们便腾空而起,冲天而去。这个睛就是心灵,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就是出自这里。”李国栋手握方向盘目光注视着前方,听到这儿朝着肖丽扭了下头说道“这听起来有点像是神话故事嘛。”肖丽笑着说“别忘了,人类文化的起源就是从神话传说开始的。那个梁代的画家张僧繇所画的龙能被神化也非偶然。”“那心灵这个东西在瑜伽中又具有怎样的意义呢?”李国栋听完思索了一下问道。“心灵在瑜伽中代表着宇宙大自然赋予人类的精华所在,它藏匿于人体的内部。是不受意识支配的物质,就像跳动的心脏和不停顿的呼吸一样。心灵是和宇宙大自然相通的,或者说心灵是人类同宇宙大自然融合的媒介。一旦人们掌握了如何与自己的心灵沟通,也就开启了人的自我与宇宙大自然成为一体的大门。这也是瑜伽者追求的最高境界,超然忘我、融合大自然。”肖丽把瑜伽这一至高无上的法门说的十分轻松、简捷,让人觉得那道通往宇宙大自然的界门仿佛就在眼前不远。李国栋欣然说道“得道升仙对许多人来说自然是件快乐无比的事情,可惜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是啊,我老师讲现代人当中还没发现谁能达到这一境界的呢。”“哎,你是不是也有过这种念头啊?”“想归想,这是个认识过程。虽然我练瑜伽并不是为了追求最高境界,但是瑜伽的终极目标已经定格在那里了,不管你追求与否那种境界始终都在。至于能不能修炼成功,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事。说不定还真像你说的,一不留神就练成了三昧呢。”肖丽说完便笑了,笑得很惬意。“哈哈、哈哈。”李国栋也开心地笑了,没想到当初一句不经意的话,今天还能再博得她一笑。他看肖丽兴致很高,便又问道“哎,你说这瑜伽和道教是不是有许多相同之处啊?”“这国学应该是你的强项啊,我们可以探讨一下。”“嗯,道教讲‘道法自然’,道是宇宙本体,万物规律。得道者即可成仙,这里的道和瑜伽的心灵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道德经》和《瑜伽经》更是在阴阳、善恶、人性等方面都有着许多同理同义的阐述。在修炼心法上,两者在吐纳调息、坐忘守一诸如此类的具体方法上也都是存在机理上的雷同。《道德经》是老子创于春秋时期,《瑜伽经》是由印度伯坦伽利写于公元前约300年。从时间上看《瑜伽经》稍晚一些,但是出自不同地域两大文明古国的两部经典之作竟然有诸多的相同之处,看来也并非偶然啊。”听了李国栋这番议论,肖丽感到他对于瑜伽背地里也下了一番功夫,她欣慰地说道“宇宙自然归一,日月天地雷同。人类共同生活在地球上,文明思想的产生具有共同性也是必然的。这一点英雄所见略同也可以从侧面证明了心灵也好,道也罢都是与宇宙大自然密切相关的物质,而且它们的存在性和归属性也都是同宇宙大自然密不可分的。也就是说宇宙大自然和人类之间确实存在着某种超乎寻常的关联介质,这也是给予信奉者的福祉,也是信奉者的追求。但是共性归共性,同《瑜伽经》相比,老子的《道德经》无论是内容还是内涵上都更加的广泛和深厚,而且对中国历史的发展产生着深远的影响。在这方面《瑜伽经》是远远无法相提并论的,这就是个性的不同。至于道教是作为宗教存在,而瑜伽则是独立与宗教之外的。但是真正的瑜伽者在印度都是孤独苦修,几千年来从未改变。而中国的道教却被世俗化了,甚至为政治所利用,这些也许是‘黄老’的悲哀。”“是啊,不过咱们通常说的道教和道家思想还是有所区别的,就像是达尔文和达尔文主义一样。当然是道家出在前,道教成于后啦。道教信徒们将老子神化,这也是老子的悲哀。道教本来是要教化人们超凡脱俗的,但是身在世俗社会之中要变得不食人间烟火实在不易呀。毕竟那种未来的福祉远远不如现在的恩惠来的实在,何况还要付出极大的努力。现代人们的行为都变得更现实了,也许正因如此,当今社会里才没有一个能真正得道成仙的人啊。”李国栋的感慨让肖丽默然无语。片刻,她把头又坚强地抬起来,把目光看向车窗外的远方。

随着墓地的远去,又进入了闹市,仿佛是从一个冷落的与世隔绝的僻壤又重新回到了喧嚣的人间。“从早忙到现在,瞧,都快两点了,咱们找个地儿去吃午饭吧。”李国栋问道。“好吧,就随你吧。”肖丽似乎也觉得有点饿了。“好嘞,我知道一个地方包你满意。”说着便脚底下使劲向前门方向驶去。很快,车驶过了前门,在前门东大街一个小胡同口停了下来。“这是到了哪儿了?”肖丽下了车一边问着一边四下打量着。“先别问,跟着我走,来往这边。”李国栋拉着肖丽的手缓步向前,就在不远儿处,路边一个不起眼的门脸儿。门脸儿上方挂着一个大牌匾,用金色的大字写着‘功德林’。走进了店门,前厅很宽敞。因为已经过了吃饭的点儿客人不多,俩人便在一处临街窗前的桌子旁落了座。李国栋先帮肖丽挪动好座椅,这高背儿的红木椅子一般人挪着费劲儿,然后便在肖丽对面坐了下来。肖丽环顾四周,堂内装饰的富丽堂皇、古色古香的,还真没来过这地儿。肖丽正在那儿寻思的时候,服务员上了茶并递上来菜谱。她喝了口清茶,翻看着菜谱。对面的李国栋已经点上了“‘松鼠桂鱼’、‘东坡肘子’、‘干锅鸡’,再来一个‘田园山珍’,就这些吧。”,他一口气儿点了五六个菜。肖丽微笑着看着李国栋,心想这家伙一定是饿坏了,点的尽是些鱼呀肉呀的,跑这儿开荤来了。这时李国栋也把目光转向肖丽“今儿早上又没吃早饭吧”肖丽关心地问道。李国栋笑着说道“今天还真没睡过头,因为约好了早上八点要去一趟马里使馆,所以特地定了闹钟。”“哦,哎你们领导的签证办得怎么样了?”“嗯差不多了,下礼拜一就能去取了。”“挺快的嘛,这么多大领导要去马里,也够你们忙乎一阵的啦。”“是啊,这回是真够热闹的,由省委秘书长带队加上两个司局级对马里来说也算是个高规格的地方政府代表团了。”不过李国栋所说的这个地方政府代表团访问马里并不是为两国政府之间的事务而出访的,其中心意图却是为了解决北方国际和省勘探局这两家省直属单位之间的合作问题。自从省委省政府了解到这两家省直单位在国外的业务合作方面发生矛盾之后,也做了必要的调解和疏导。但鉴于省地勘局归为部属条块儿管理,省里的行政干预能力有限,只能把工作重点放在协调上。这次省政府领导深入生产第一线进行进一步的调查研究,最终来决定两家合作关系的命运,这也算是省政府为维系双方原有的合作关系所做得最后努力。“哎,这次如此兴师动众的,再加上有你岳父大人亲自出马,兴许能把你们两家的关系拉回到原点吧?”肖丽问道。“但愿吧。”李国栋感叹着,心情十分复杂,他把玩着手里的青瓷茶碗说道“其实我岳父也不愿意出面管这事儿,何况本来就是件管不了又不得不管的事儿。可这两家单位僵在这儿了,总得找个台阶下。像这样芝麻绿豆大的单位,在省里根本不当回子事儿。这种应酬其实挺无聊的,可省里终究得表个态,只好勉为其难了。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两家单位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很难言归于好了。省勘探局为了自身利益投入到了天海公司的门下,这已经成了定局。天海公司一介央企为了蝇头小利,推波助澜拉省勘探局下水。这使得马里打井市场凭空多出了一家打井公司,扰乱了正常的竞争秩序,有失商业道德。省勘探局为了一己之私,置多年的合作关系于不顾,不讲朋友交情。利益的驱使让人变得疯狂,使人不择手段,如此发展下去道德、诚信何在?实在是让人想想就心里发凉呀。”“没那么严重吧,这也只是个别现象,何必一概而论呢。”肖丽开解道。这时服务员开始上菜“不说这些啦,看,这人少啊菜就是上的快,来尝尝这儿的菜如何?”“错不了啊,您尝尝就知道了。”服务员替他答上了。肖丽看着端上来的‘东坡肘子’、‘干锅鸡’一时倒也没多大食欲。李国栋夹了一块儿肘子放入口中,细细地品着“嗯不错,味道挺好。哎你也来一块儿!”肖丽看着李国栋的表情,又低头看看那道肘子,一时觉得有点别扭,可又说不上来。就看这盘儿‘东坡肘子’色泽酱红,在四周嫩绿的小油菜的衬托下,光鲜亮丽、丰滑油嫩。随着蒸腾的热气,一股浓郁的肉食的鲜香扑面而来。既然李国栋要她尝尝,她只好夹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这不是什么肘子肉啊!嗯,不过味道很好吃。”说着又加了一大块,一边嚼一边说“嗯,这是素食吧,我吃出来了,没错!原来这是一家素食店。等等!‘功德林’?我记得‘功德林’不是在上海吗,那可是二十年代的老字号了。还是我在复旦时候听说的呢。”“你说的没错,不过这家北京店是前几年才开张的,用的是同一家招牌。”“哦,是吗,这么不起眼的一个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这京城大大小小的馆子是不是都让你给吃遍啦?”听肖丽这么一问,李国栋不置可否、笑而不答。“不过这肘子看上去还真像,口感也不错。”“哎,这几道菜也都是素斋,尝尝吧!”听到肖丽开口称赞,李国栋心里自然欢喜。看情景还真让他猜着了,她之前没有来过这种素斋馆子。平日里吃请总是去那些高档的宾馆酒楼,不免有些腻烦,今天这地方算是来对了。想到这儿,他竟暗自得意起来。眼前这桌素餐的确让肖丽有些感到意外,虽然她不刻意地偏好素食,但对于荤类菜肴也毫无兴趣。似乎很体会李国栋的这番用心,她不时地夹着菜,一边品尝一边说“嗯,这个也不错,这个好像是猴头菇做的,吃起来还真有些像鸡肉呢。”看着肖丽吃的这般兴致,之前的那份悲伤神情已经从她脸上褪去,李国栋内心里高兴,长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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