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忆桃行事,从来不需要向谁理解。

忤逆于她,就是罪过。

臣不焕还未进房门,就看到暮泽站在外面发呆。

“阿泽公子前来,可有事?”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像一只没有爪牙的猫咪,没有任何危险。

然而这种人,往往是最危险的存在。

暮泽回过神来,朝他行礼,“方才雅室之中,阿泽多有冒犯,请臣侧君原谅。”

臣不焕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不会把这种小事放在眼里,对此只是一笑而过。“阿泽公子说笑了,你我共同侍奉妻主,本该和睦相处,况且并无冒犯之处。”

“公子请回吧。”

无论人前还是人后,臣不焕永远端着温良的性子,在这池暝皇府中谨言慎行,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

暮泽微微点头,转身离去。

他起初不太能理解苏忆桃为何要留下他们,直到看懂臣不焕的为人处世——

臣不焕身上的进退有度、宠辱不惊正是他所缺少的。

暮泽似乎有些明白妻主的用意了,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雅室,苏忆桃正坐在那儿等他。

“见到臣不焕的为人,阿泽有何感悟?”

他屈膝跪在臣不焕刚刚跪的地方,“我知道错了。”

“谋权之道,不可焦躁。如今局势动荡,我不该恃宠而骄,更不该心生嫉妒,为难于他。”

苏忆桃抿着香甜的茶,指尖在盏壁摩挲,“仅此而已吗?”

暮泽摇摇头,红着眼眶继续回答。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我也曾受人侮辱,颜面尽失,却当众让他难堪。”

抢夺花枝虽然不是大错,但真正体现人性的,往往就是这种微不足道的细节。

苏忆桃放下空了的青瓷盏,沉默好久,“你的心性尚需磨练。臣不焕身上所有的,正是你缺失的。”

“你欲为帝,必修帝王之术。”

“杀戮之道对心性的要求更高,你若不能控制住自身欲望,迟早会被邪念吞噬,坠落深渊。”

苏忆桃从袖口中取出一截桃枝,起身走到他面前,“张嘴咬住,没有本宫命令,不得取下。”

发白的薄唇轻轻分开,咬住桃花枝,柔软的花瓣挤在两颊处,带着好闻的桃香。

“去,锦盒中是各方势力的布局,抄写一遍,全部背下来。”

因为嘴里横叼着桃枝,没办法开口,暮泽只能朝她点点头。

用膝盖跪行至桌案前,打开那个巴掌大的楠木锦盒,从里面拿出三十几张纸片。

“……”

暮泽看着厚重的纸张,只感觉吾命休矣。

只能耷拉着脑袋去找趣÷阁墨纸砚,坐在桌案前认真抄写。

嘴里叼着桃枝不能取下,晚膳是没得吃了,暮泽只能独自坐在寒冷的雅室中抄写。

一趣÷阁一画,都极为认真。

直到半夜三更时,暮泽才将纸片上记述的东西全部抄写一遍。他对京城各家势力的了解,瞬间上升一个等级。

牙齿轻轻咬着桃枝,嘴巴又酸又疼,脸颊也开始发疼。

但暮泽只能受着,忍着腮帮子的酸痛,在灯下默背这些京城辛密。

饥寒交迫,浑身酸痛,在这种情况下,暮泽很难集中注意力去默背这些东西。

……

苏忆桃下午去杏院见了臣不焕,他捧着书卷在窗前看书,就连有人进屋都没有察觉。

“在看书?”

臣不焕身上携带着江南书生的气息,文质彬彬,他不动声色地放下书,却遮挡住书名。

“妻主。”

这种拙劣的手段逃不过她的眼睛,苏忆桃从他手下把蓝皮书卷拿过来,却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抗拒和紧张。

书封上用狂草的字体写着《燕国古记柒》几个字。

随意翻看两页,是本记录燕国旧事的史书,不过是祝氏皇帝在位期间的旧史。

臣不焕惶恐地跪下,磕头请罪,“奴家知罪,南下之日无意间所得,觉得有趣,才翻阅几页,请妻主责罚。”

翻阅祝朝旧书,这是谋逆大罪,若是情节严重,完全可以诛其九族。

苏忆桃淡淡开口,“江南一带与南郡靠得近,又天高皇帝远的,胆子可真是大,本宫不瞎。”

“奴家所为,与家族无关。奴家但求一死,请妻主成全。”人赃并获,他无可辩解,只能重重地磕着头,直到额头被撞破,血流满面。

苏忆桃懒得弯腰,便抬起玉脚勾住他的额头,“活着不好吗?怎么都要求死……”

“江南和南郡心向谁,本宫心里比你还要清楚。祝家统治大燕千年之余,其威望早已深入民心,又岂是苏胜能够取代的?”

纵使臣不焕才华横溢,此刻也不能理解她话里的深意。

苏忆桃继续道:“臣家与南郡往来密切,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臣不焕倔犟地直起脊背,语气变得很生硬,“殿下,苏家,终究不是燕国正统,请殿下赐死。”

“行了,难怪臣家舍得将你这般佳人送进本宫府中,来当暗探的呀~”苏忆桃将书扔在地上,话语中听不出喜怒。

“臣公子名满江南,本宫惜才,如此人物,舍不得杀。何必屈居本宫的后院,不如来教导一人读书识理?”

纵然双膝落地,臣不焕身上仍然带着桀骜的风骨,“天下才子无数,殿下何必选择我?”

苏忆桃轻笑道:“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本宫也在你们旧朝的阵营之中?”

“殿下无需自降身份,折辱在下。五皇女被逼出京,皇太女无才无德,只要殿下在朝中稳住跟脚,当今皇位迟早落入殿下手里。”

“殿下无需借助旧朝势力,你我又怎么可能是同一阵营?”臣不焕的推测十分有道理,但却与事实不符。

苏忆桃靠在桌子上,“本宫不要权位。”

“当年苏胜血洗皇宫,皇室尽数被杀,却不见嫡长子的尸体。杀入皇宫的军官都知道,祝家嫡长子逃出去了,但此事是禁忌,不会有人谈起。”

“本宫相信,你们是知道这个消息的。”

臣不焕已经是汗流浃背,此时说什么都是错的,既然难逃一死,又何必与她辩论?反倒容易给她提供线索。

然而苏忆桃接下来的话让他彻底震惊,“大理寺卿沈盼儿,是你在京城中联系的人吧?”

苏忆桃将话挑明,“把额头的伤处理好,从明日起开始教导阿泽念书。教他治国为君之道,行军打仗的兵法也可以传授。本宫相信以你的才学,完全可以胜任。”

“当然,你可以先给沈盼儿传个信儿问问,本宫的话究竟能不能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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